含雪仿佛并不在意绘芳的反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盏:
“沁霜今日起,专责掌理乾清宫所有膳食呈送事宜。她道御茶房中唯你识得文墨。譬如登记造册、账目核验此等关节要务,若非识字明理之人如何操持?况且昨日的‘果酱凉糕’风波,你临机处置,终归是帮了御茶房一把。”
话到此,语气忽的一冷,颇有几分训诫之意:
“戴佳氏,沁霜先前在御茶房所掌何职,你便担何职。行事依其旧例即可。莫要存了旁的心思。”
她冷笑一声:“我非承露,并无那份‘宽厚’待下的闲情逸致。在此当值,切记一点,谨守本分。无论出了何等纰漏,不问大小缘由,立时撵出御茶房,绝无半分姑息。”
新官上任三把火,每一句话都如鞭子般抽在众人心坎,无论情愿与否,皆垂首恭声应命:“嗻”
含雪对这份畏惧显然极为受用,她满意地微扬下巴,目光再次如同检阅般扫过众人,这才姿态骄矜地起身,昂首踱步离去。
那深绿的背影融入门外光影的刹那,室内压抑的空气才如释重负般重新流动。
赵婆子长长舒了口气,拍拍尚在起伏的胸口,挤到令窈身边,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笑意:“哎哟。吓死老婆子了。还以为要来个阎罗王。没成想竟是丫头你掌了钥匙。好好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这话直白,却也道出了许多人心中所想,令窈脾性宽和,做事踏实,总好过含雪那等苛厉难缠之辈。
然而,这份喜悦背后,众人亦心知肚明。
面对赵婆子乃至李婆子等人或真心或世故的道贺,令窈强压下心头纷扰,一一谦让应和,姿态温恭。
唯有绘芳僵立原地,脸色青白交错,终究压不下那翻江倒海的妒恨。未曾上前道贺,冷哼一声,扭过身子。
李婆子沉沉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忧色:
“丫头,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沁霜那丫头,昨日为那‘果酱凉糕’的事,可是把御膳房总管得罪狠了。如今含雪新晋,正愁无人可用,才顺水推舟把她塞过去,专司乾清宫与御膳房奉膳之事,听着体面,可分明是要把沁霜往火坑里推。”
众人心头一凛,连背身赌气的绘芳也下意识竖起耳朵。
李婆子坐直身子,细细剖析:“你们想想,那御膳房卫总领是何等睚眦必报的人物?沁霜昨日当着多少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此时把沁霜调去那边日日需与其打交道,又顶在奉膳总管这样极易出错的要位上。岂不是由着他随意搓揉磋磨,以泄私愤?这差事表面是提拔重用,实则是借刀杀人的毒计。含雪既能卖了卫总领一个天大的人情,让他出气,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