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一笑。
“把她含雪自己摘得干净,将来御膳那边真出了什么岔子,追究起来,自有奉膳管事沁霜顶缸。含雪只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便是。”
李婆子环视一圈愈发凝重的脸孔,最后看向令窈,话语中的忧虑更甚:
“你以为含雪是为你着想?她那是打着算盘,让你撑起御茶房摊子,把她这头稳住,她好腾出手去乾清宫前头经营体面。御茶房这点子家底,哪里比得上奉膳那头的油水和权柄?那乾清宫里的活儿有多繁重庞杂,含雪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自个儿不想两头落空,才顺手把这烫手山芋甩给你罢了。”
令窈听得脊背发凉,方才那点升迁带来的微末轻松顿时荡然无存,心中只为沁霜担忧起来。
说到底,若非她昨日认单证字迹,沁霜也不至于为了维护御茶房而与塔布鼐冲突。如今令沁霜深陷困境,她心中焉能无愧?
正当令窈满心忧虑之时,窗边药炉旁一直安静扇火的栖芷缓缓开了口。语气平静无波,却带来另一种更直接的压力:
“旁的尚可徐徐图之,唯有一事刻不容缓。令窈,御茶房积年往来的账目、支领凭据,你须得快马加鞭,与沁霜交割得一清二白,逐项核对明悉。”
令窈闻言一怔,不解其意。
栖芷放下小蒲扇,转头正色看向她,眼神带着洞悉的警醒:“并非我疑心沁霜为人。她办事干练,品性端方。只是……”
她微叹一口气。
“她先前兼顾御茶房琐事与各方核验,实是分身乏术,日夜奔忙如陀螺。记账造册一事,最讲究心境澄明、心思沉静,方能纤毫无误。若往昔她操劳过甚,账册上难免有少许仓促疏漏之处。这些微小的疏漏,她在任时,或因无人深究,或因大家体谅其辛苦,得以遮掩过去。
但如今由你来接掌此职,情形便截然不同。若日后内务府或上头派人来核查账目,无论查出何等缺漏错谬,无论是否由沁霜遗下,皆要算在你戴佳氏现任的头上。到那时那便不再是小事,而是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的过错了。”
令窈顿时明白其中利害,眼底再无半分侥幸。沁霜掌事时的辛苦奔忙她历历在目,若有账目上的细微差错实属情有可原。
但栖芷点出的这层风险却是不争的事实,一旦她接手,过往所有的账册记录便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利刃。若有差池被发现,无论由来如何,她便是无可推诿的现任经手人,要承担起全部罪责。
新职显赫的背后,竟是如此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