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守卫森严,难以靠近。目标日常行踪,多在太守府与城外屯田区之间……”
“……需耐心等待时机,一击必中!主公有令,不惜代价,务必剪除江东未来栋梁!”
“……联络城内‘暗桩’,获取更准确情报……”
低沉的话语声中,透着冰冷的杀意。他们口中的“目标”,赫然便是新任翊军将军、襄阳太守——陈砥!
权力的更迭,利益的重新分配,总会触动某些势力的神经。荆北的平定,并不意味着所有敌意都已消散。来自北方许都,乃至其他方向的阴谋,如同暗夜中的毒蛇,开始向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悄然逼近。
陈砥并未察觉潜在的威胁,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襄阳太守的职责之中。
太守府内,文书堆积如山。他每日天不亮即起,处理政务,接见属吏,听取各方汇报。午后,则必定抽出时间,或巡视城防,或探访屯田区,或深入市井,体察民情。
这一日,他轻车简从,来到城北新开辟的一处大型屯田区。只见阡陌纵横,引水渠已然修通,无数降卒和流民正在田间辛勤劳作,播种下来的冬麦已露出浅浅的绿意。看到太守亲至,人们纷纷停下劳作,恭敬地行礼,脸上带着希望与感激。
陈砥与几名老农蹲在田埂边,仔细察看麦苗长势,询问堆肥、灌溉等情况。他虽出身尊贵,但谈起农事竟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令老农们惊讶不已。
“太守大人,这地刚垦出来,肥力还是不足啊。”一名老农忧心道。
“无妨,”陈砥抓起一把土,搓了搓,“我已命人从江东调运豆粕,可用作基肥。另外,鼓励大家多养豚、鸡,其粪肥田最佳。官府可提供幼崽,待出栏后偿还即可。”
老农们闻言,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谢。
离开屯田区,陈砥又视察了正在疏通的襄江码头,以及开始恢复营业的市集。他看到商船开始往来,货物逐渐充盈,百姓脸上的菜色也在慢慢褪去,心中颇感欣慰。
然而,他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几名原襄阳本地的豪强,联合起来,状告申耽部下军士在屯田时,“侵占”了他们家族原有的“荒地”(实则多半是战乱中无主,被他们趁机圈占)。言语间,隐有对新政的不满,以及对申耽等降将的排斥。
陈砥并未偏听偏信,他仔细查阅了地契文书,又派人暗中调查,很快弄清了真相。他当即升堂,有理有据地驳回了豪强的诉状,严厉申饬其妄图混淆视听、阻挠屯田大计的行为,并重申了官府对无主荒地的分配权。同时,他也私下召见申耽,提醒其约束部下,避免授人以柄。
此事处理得公正果断,既打击了豪强气焰,安抚了降将,也维护了新政的权威。消息传开,太守陈砥的威信,在襄阳官民心中又重了几分。
忙碌了一整天,华灯初上,陈砥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太守府后堂。
亲卫送上一封来自建业的密信,火漆完好。陈砥精神一振,拆开一看,果然是父亲陈暮的亲笔。
信的前半部分,是作为父亲和君主的嘉许与勉励,为他在荆北的功绩感到骄傲,叮嘱他戒骄戒躁,勤勉任事,爱惜身体。字里行间,透着深沉的关爱与期许。
然而,信的后半部分,笔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荆北初定,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司马懿虽败,其心不死,细作恐已南潜。另,蜀中诸葛,静水流深,不可不防。儿身处要冲,名望日隆,必为宵小所忌。日常起居,行止动静,务须加倍谨慎,护卫不可片刻离身……遇事不决,多请教子龙、汉升,彼等皆国士,必能护你周全……”
信的末尾,陈暮罕见地流露出作为父亲的担忧:“……为父在江东,日夜念你。然好男儿志在四方,既已踏上征程,便需勇毅前行。只盼我儿,砥柱中流,亦能……平安喜乐。”
读完家书,陈砥心中暖流涌动,眼眶微微发热。他将书信仔细收好,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襄阳城的点点灯火,以及更远处沉沦在夜色中的汉水。
父亲的提醒,让他警醒。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并非坦途。荣耀与危险并存,机遇与挑战交织。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便无所畏惧。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他都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一一应对。
这荆北的天空,将由他亲手守护,并以此为基,去展望那更加辽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