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锻造工坊内,矗立着一只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钢铁怪物”。
它没有呼吸,没有头颅,只是静静地立在木架上。不同于大乾制式铠甲那种由数百枚甲片编织而成的精致鱼鳞纹,这东西通体由几块巨大的弧形铁板强行铆接而成。接缝处甚至能看到粗糙的锤印,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头部是一个全封闭的铁桶,仅在眼部横开了一条指宽的细缝。
若是在京城的兵仗局,这种做工粗劣的铁壳子会被工匠当场扔进废炉重炼,甚至会被视为对锻造技艺的亵渎。
“寨主,这东西……真能穿?”
老铁匠王锤子手里攥着铁钳,满脸纠结地盯着眼前的杰作,“这既不透气,关节也僵硬,穿上它别说挥刀,就是弯腰都费劲。咱们库房里明明有缴获的精铁,为何不打磨成锁子甲,非要造这种铁棺材?”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铠甲,而是一口竖起来的活人棺材。
周辰伸手敲了敲胸甲部位的弧形钢板。
当、当。
声音沉闷厚重,不再是普通甲胄那种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王师傅,我要的不是让士兵身轻如燕去跳舞,而是让他们在箭雨和枪林里活下来。”
周辰抓起一把放在案台上的军弩,这是大乾边军标配的擘张弩,五十步内可破皮甲。
上弦,瞄准,扣动悬刀。
崩!
弩箭化作一道黑影,狠狠撞击在怪甲的胸口。
预想中箭头穿透铁皮的声音并未出现。弩箭接触到弧形胸甲的瞬间,被那诡异的弧度强行滑开,箭头在铁板上擦出一串耀眼的火星,随后弹飞出去,钉在侧面的木柱上入木三分。
而那具“铁棺材”的胸口,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王锤子瞪大了眼,眼角的皱纹因震惊而挤在一起。他干了一辈子铁匠,深知刚才那一箭的威力,若是换做锁子甲,哪怕没射穿,巨大的冲击力也会震断肋骨。但这块丑陋的铁板,竟然凭借厚度和弧度,把力道全卸了。
“看懂了吗?”
周辰丢下弩箭,声音平静,“不需要精工细作,不需要打磨抛光。这种板甲,四个学徒一天就能铆出一副。我要的是量产,是绝对的防御。”
这种全封闭板甲,也就是后世着名的“米兰板甲”雏形,虽然牺牲了灵活性,但在冷兵器时代,它就是移动的坦克。
这时,工坊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地面似乎都在随着这脚步微微震颤。
“大哥!俺把人带来了!”
铁牛的大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身后,跟着五十名体型如熊罴般的巨汉。
这些人全是铁牛从两千降卒和矿工里一个个“摸”出来的。挑选标准简单粗暴:身高八尺以上,能扛起三百斤原木走两圈不喘气。他们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堵由肌肉堆砌的墙,把工坊门口的光线都挡了个严实。
“这……这是给俺们穿的?”
铁牛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全封闭板甲,原本憨傻的脸上瞬间涌现出一股野兽看见鲜肉般的狂热。他大步上前,甚至顾不上询问周辰,伸手就去摸那冰冷的头盔。
“试试。”周辰点头。
铁牛也不含糊,在王锤子等几个工匠的协助下,开始穿戴这套重达八十斤的装备。
先是护胫,再是腿甲,接着是前后胸甲,最后扣上护臂和铁桶头盔。
咔嚓。
随着最后一道皮扣系紧,铁牛整个人消失在了钢铁之中。原本就魁梧的身躯此刻更是大了一圈,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面甲后闪烁,宛如一尊来自地狱的魔像。
“感觉如何?”周辰问。
面甲后传来铁牛瓮声瓮气的回音,带着金属特有的共鸣感:“沉!真他娘的沉!感觉背了一头猪在身上!”
他试着走了两步。
咚!咚!
每一步落下,都在坚硬的夯土大地上踩出一个浅坑。
“还能动兵器吗?”
“能!”
铁牛低吼一声,单手抄起那根六十斤重的混铁棍。若是普通人,负重八十斤早已动弹不得,但这头人形怪兽此刻却像是挣脱了束缚,手中铁棍猛地横扫。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