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很容易。」赵珩淡淡道，「但你的价值，不止于此。告诉我，北狄此次行动，除了炸毁城墙，还有何后续计划？长老会中，还有谁参与了此事？你们与王庭，具体是如何勾结的？」
兀鹫长老闭口不言，摆出了一副求死的姿态。
赵珩并不意外，他踱了一步，缓缓道：「你可以不说。但你是否想过，你若死了，你的部落，你的子孙，会面临什么？巴图统领他们投降的消息，迟早会传回草原。你认为，暴怒的长老会，是会相信你们力战不屈全部殉国，还是会相信你们贪生怕死，出卖了情报，才导致我和‘青鸾’能精准布局？」
兀鹫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颤。
赵珩继续施加压力：「如果你合作，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我不仅可以保证你的部落不受牵连，甚至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对外宣称你力战而亡，保全你和你家族的名声。但如果你坚持顽抗……」赵珩的声音陡然转冷，「我会将你押解回京，公开审判，将你如何刚愎自用、如何葬送地龙卫、如何被我生擒的细节，昭告天下！届时，你兀鹫之名，将永远成为北狄之耻，你的部落，也将被钉在耻辱柱上，世代抬不起头！如何选择，在你。」
攻心为上。赵珩给出的两个选择，一个能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和部落安全，另一个则是身败名裂、家族蒙羞。对于兀鹫这样把名誉和部落看得比生命还重的老派贵族来说，这几乎是无法抗拒的威胁和诱惑。
兀鹫长老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他死死地盯着赵珩，仿佛想从对方年轻的脸庞上看出丝毫的破绽，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毋庸置疑的威严。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窟内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将士忙碌的脚步声。
终于，兀鹫长老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认命。
「……我说……」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微若蚊蚋，「是……是大长老兀术……和左贤王……共同策划……炸毁城墙只是第一步，目的是制造混乱，配合城外埋伏的三万‘苍狼骑’，趁乱攻破苍远城，然后……直扑缺乏防备的幽州腹地……」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将北狄此次阴谋的完整脉络，参与的核心人物，兵力部署，后续计划……一一揭露出来。
赵珩仔细地听着，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冷。果然如此！北狄的野心，远不止毁掉一座边城那么简单！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意图一举重创焰朝北方防线的巨大阴谋！若非他们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地道，若非冷焰父皇提前布局监察院和风字营，若非他们拼死阻止了火药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站在阴影中的「青鸾」，也默默记录着兀鹫供出的每一个信息，这些将是未来反击北狄的重要情报。
就在兀鹫交代得差不多，精神彻底萎靡之时——
「报——！」一名浑身浴血、显然是刚从地面下来的“风字营”哨探，急匆匆地从通道口奔来，单膝跪地，语气急促地禀报道：「启禀殿下！‘青鸾’大人！地面急报！北狄大军突然出现在西城墙外五里处，目测超过三万，皆是精锐骑兵，打着‘苍狼’旗帜！其先锋已开始攻城！李将军（指苍远城守将）正在组织防御，但城墙因之前地下爆炸和战斗，已有数处出现裂痕，情势危急！李将军请殿下速速定夺！」
什么？！北狄主力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直接开始攻城？！
刚刚平息的紧张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所有人都看向了赵珩。地底之危虽解，但地面之困，才是真正决定苍远城乃至整个北境命运的关键！
赵珩瞳孔微缩，但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北狄主力的出现，虽然意外，但结合兀鹫刚才的供词，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必然是看到或听到了地下的异常（比如那声爆炸），以为计划成功，城墙已毁，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发动了总攻！
「城墙裂缝情况如何？可能坚守？」赵珩沉声问道，语速极快。
哨探连忙回答：「回殿下，裂缝主要在靠近我们地底战场的西段，约有四处，最长者近丈，深可见砖石内层！李将军已命人用木石紧急加固，但若北狄持续用投石车猛攻裂缝处，恐怕……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情况万分危急！
张闯、陈锋等人脸上都露出了焦急之色。地底奋战，好不容易阻止了城墙被炸毁，难道最终还是要被北狄用常规攻势攻破吗？
赵珩目光急速闪烁，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他猛地看向那堆火药箱，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巴图等降卒，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巴图统领！」赵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属下在！」巴图立刻应声。
「你和你的人，对北狄‘苍狼骑’的战法、编制、将领，是否熟悉？」
巴图虽然不明白赵珩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回殿下，苍狼骑是王庭直属精锐，与我地龙卫分属不同系统，但大体编制和几位主要将领的特点，属下略知一二。」
「很好！」赵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快步走到火药箱前，指着那些黑色的粉末，「如果……朕是说如果，将这些火药，不是用来炸城墙，而是用来……款待城外的‘苍狼骑’，你们地龙卫，可能操办此事？」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包括「青鸾」在内，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赵珩！
太子殿下……竟然想用这些差点毁掉苍远城的火药，去反过来轰炸北狄攻城的主力？！这……这想法太疯狂了！但……细细一想，却似乎……并非没有可能！
巴图也愣住了，他看着那些火药箱，又看看赵珩，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随即，那骇然又被一种被挑战和可能创造奇迹的兴奋所取代！他们地龙卫精通地下作业，布置陷阱、引爆火药本就是拿手好戏！只是从未想过，能用在这种规模的野战战场上！
「殿下……您的意思是……？」巴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北狄人以为城墙将毁，必然骄狂，攻势虽猛，但阵型或许会为了抢功而显得密集！」赵珩语速飞快，思路清晰，「我们若能将这些火药，秘密运至城外适当距离，预设于地下，待其主力进入爆炸范围……届时，天崩地裂，人仰马翻！不仅能重创其军，更能极大打击其士气！」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巴图：「此事风险极大，需要精通此道且悍不畏死之士执行！你们地龙卫，可敢接下此任？若成，你等便是此战首功，前罪尽赦，我必奏明父皇，重赏尔等！若败……」
「殿下不必多言！」巴图猛地打断赵珩的话，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道刀疤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他单膝重重跪地，抱拳道：「地龙卫第三队，愿为殿下前驱，以此残躯，铸此奇功！必不让殿下失望，亦要让那苍狼骑看看，我地龙卫的手段！」
绝境之下，赵珩竟硬生生从绝望中，抓住了一丝反击的契机，并且将这契机，押注在了刚刚投降的北狄降卒身上！这份胆识，这份魄力，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青鸾」面具下的眼眸，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深深地看着赵珩那坚毅的侧脸，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位年轻的储君。
「好！」赵珩大喝一声，不再犹豫，「张闯，陈锋！」
「末将（属下）在！」
「立刻组织所有能动弹的人手，协助地龙卫的兄弟，搬运火药！选择轻便且威力大的箱体！」
「‘青鸾’！」
「青鸾」微微上前一步。
「麻烦你和你的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寻找最佳的地下出击通道和预设爆破点！务求隐蔽、快速、有效！」
「巴图！」
「属下在！」
「具体火药布设、引爆时机，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工具、人手，尽管提！我只要结果！」
「是！」三人齐声应命，眼中都燃烧起昂扬的斗志！
原本沉寂绝望的地底洞窟，瞬间变成了一个紧张而高效的战时指挥部。地龙卫降卒在巴图的指挥下，展现出惊人的专业素养，快速甄选合适的火药箱，检查引信；焰军将士则不顾伤痛，奋力协助搬运；「青鸾」和她手下的监察院精锐，则如同鬼魅般散入通道，寻找最佳路径和爆破位置。
赵珩站在中央，看着眼前这高效运转的一幕，胸中豪气顿生。地底的血战未曾击垮他，地面的危局反而激发了他无穷的斗志和灵感。
他抬头，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岩层，看到城外那些嚣张的北狄苍狼骑。
「想破我城池，屠我军民？」赵珩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那就看看，是你们的狼牙利，还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烟火’，更盛！」
图穷匕见之后，不是臣服，便是……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