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连跟了他五年的卫兵,都敢问“要是停战了,咱们能回日本吗”。
这些话像针似的扎在他心上——连自己人都不信能赢了,这仗还打个什么劲?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街面上,穿和服的日本妇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背着包袱逃难的侨民,脸上满是惊慌。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是宪兵队在抓“反日分子”,可那枪声听着有气无力,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田中六从抽屉里摸出个小酒壶,灌了口清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慌。
他这辈子钻营半生,踩着中国人的骨头往上爬,原以为能踩着胜利的鼓点衣锦还乡,没成想落到这般田地——前有美军炸本土,后有中国军队追着打,手里的财物带不走,脚下的地盘守不住,连能不能活着看到停战那天,都得看老天爷脸色。
酒壶“当啷”掉在地上,清酒洒了一地。他蹲下身,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肩膀止不住地抖。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门,催着他做最后的了断。
可他除了在原地打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像指间的沙,一点点漏光。
这天午后,后勤总部的通讯员送来个牛皮纸封的公文袋,红漆印的“加急绝密”戳在封皮上,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
吴青拆开一看,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上面列着长长的物资清单:五百匹粗布、两千斤粮食、一百箱消毒药剂,还有五十桶煤油,要求三天内筹集完毕,送往城外指定地点,接收人一栏只写着“军方特遣队”。
正琢磨着,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田中六的专线。“吴桑,那份公文看到了吧?”老鬼子的声音透着股少见的急切,“务必尽快办妥,这批物资关系重大,不能出半点差错。”
“嗨,属下明白。”吴青应着,挂了电话却越发纳闷。鬼子最近连据点的粮饷都快发不出了,突然要这么多物资,还是加急绝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一边让人按清单去搜罗——粗布从被服厂调,粮食动了储备库的陈粮,消毒水从医院里筹集,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心里打鼓,总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当晚,大院里的电灯亮到后半夜。吴青把公文袋往桌上一摔,徐老倪、王胜志、张嘎等人围了过来,借着灯光逐条看清单。
“布、粮、消毒水……都是过日子的东西,不像军火。”徐老倪摸了摸下巴,“可弄这么多,还搞得神神秘秘,怕是没好事。”
张嘎攥着拳头:“会不会是新据点?最近鬼子在郊区总抓壮丁。”
王胜志摇头:“据点用不了这么多,还特意标了‘女用衣物’,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众人七嘴八舌猜了半天,没个定论。最后吴青一锤定音:“先按清单备齐,等送过去时,让胜志和嘎子带人跟一趟,看清楚鬼子到底把东西送哪儿,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