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终了,众人各有归宿,是非功过皆落定局。
秦如霜虽一口气亏了一百一十万两银子,脸色始终带着几分肉痛,可一想到不必远嫁北狄,眉眼间终究松快了些——这笔钱,权当买了条自由身。
青格勒端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虽没了媳妇,却得了一百万两银子。换算成北狄急需的粮食、布匹,足够让雪灾里挣扎的牧民多撑过一个冬天,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回去北狄也有个交代。
平阳郡主端坐席间,脊背挺得笔直。先前当众拒和亲的勇气,此刻成了最硬的底气,再不必担心被塞进和亲队伍,只静静看着眼前热闹,眼底一片清明。
怀谦无疑是今日的大赢家,不仅凭一场坦荡之举赢得满堂赞誉,更被惠安帝当场擢升为车骑将军,起身谢恩时,眉宇间是掩不住的锐气。
相较之下,满朝文武便多是愁眉苦脸了。
捐出去的银子像剜肉,偏生挑不出半分错处,只能暗自怨怼——若不是寒霜县主先拿银子羞辱人,怎会被夏怀谦借力打力,闹得人人都得往外掏钱?
而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当属御座上的惠安帝。
边关因粮草军饷充裕而安定,大齐朝数百年来首次不用靠和亲换取喘息,在诸国间硬生生立起了强硬的脊梁,隐隐有大国崛起之相。
更别提那些捐上来的银子粮草,不仅让国库少垫了巨额军饷,反倒凭空添了一笔进项,国库无形中丰盈了许多。
酒过三巡,惠安帝看着阶下众人神色,端起酒杯遥遥一敬,笑意里藏着运筹帷幄的从容——这场没有硝烟的博弈,终究是他赢了个彻底。
怀清望着满殿觥筹交错、人心各异的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眉宇间拢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宴席虽散,尘埃落定,可她心里总像压着点什么,明明是过了一关,却全无轻松之感。
身旁的齐禹察觉她神色异样,凑近低声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怀清抬眸看了看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笑脸,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没什么,回家再说。”
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处处是耳目,哪里是能说心里话的地方?
到了晚间,怀清拽着齐禹的衣袖悄然出动。
夜深人静,月色被云层遮了大半,只余下几缕微光勉强勾勒着檐角轮廓。
“要去哪里?”齐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被拽着疾走的微喘。
“跟着我。”怀清头也不回,指尖在暗处划过一道极淡的银光,带着他左拐右绕,穿过两道月亮门,最终停在一处静谧的院落外。
“这是?”齐禹借着朦胧月色打量着院里的海棠树,心头疑惑。
“秦如霜的院子。”怀清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意,拉着他闪身溜进西侧厢房。
两人刚站定,怀清便拉着齐禹转瞬隐入一道空间。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个丫鬟提着铜灯鱼贯而入,伺候秦如霜梳洗。
“县主,今儿夜里风凉,要不要把窗扇掩上些?”为首的丫鬟捧着绣帕,目光扫过敞开的窗棂,那里正漏进些微星子,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秦如霜坐在镜前,乌发松松挽着,一支碧玉簪斜插在发间,闻言只是淡淡抬眼:“不必,留条缝透气。”她指尖捻着枚银质梳齿,慢悠悠地梳着长发,镜中映出的侧脸在灯影里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