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臣有话说。”怀谦跨步出列,声线清亮如玉石相击,瞬间压下殿内的细碎嗡鸣。
惠安帝指尖摩挲着御座扶手,淡淡抬眼:“准。”
怀谦转身面向西侧,目光直直落在寒霜县主身上,朗声道:“方才,寒霜县主许诺的十万两白银,此刻还算数么?”
话音刚落,殿内便飘来几声压抑的嗤笑。不少人斜睨着怀谦,眼底明晃晃写着“果然是农户出身,见了银子便挪不开眼”的轻慢——毕竟谁都记得,这笔银子原是寒霜县主用来逼他退亲的“补偿”。
寒霜县主立在锦簇花团般的贵女之中,一身月白宫装衬得她身姿清冷,闻言只微微颔首,语调平稳无波:“自然作数。”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御座,声音稍扬,“只是先前说好,这笔银子是臣女为夏大人另择佳偶所备,现如今……”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众人这笔银子的“羞辱”意味。
“臣不要这银子。”怀谦却像没听出弦外之音,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地看向寒霜县主,“只求县主守信,将这十万两捐给北疆军营,充作军饷。”
“轰——”
三个字落地,殿内瞬间炸开了锅。方才还带着嘲讽的目光齐齐转向怀谦,惊讶中透着难以置信,随即是掩饰不住的佩服。谁都没想到,他竟能将一场羞辱化作如此坦荡的忠举。
寒霜县主脸上的淡然终于绷不住了,白皙的脸颊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染上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死死盯着怀谦,眸色沉沉如结了冰的寒潭,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好,我应了。”
怀谦当即躬身一揖,朗声道:“臣愿响应寒霜县主的仗义之举,捐银五百两,同充北疆军费。”
这一句,更像往滚油里泼了瓢水。百官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脸色精彩纷呈。
有人暗自攥紧了朝珠,心里把夏怀谦骂了千百遍——这小子分明是借着寒霜县主的十万两,把所有人都逼到了墙角!
可县主都捐了十万,他们身为朝廷命官,捐少了便是“不如女子”,捐多了又肉痛不已,偏生这由头冠冕堂皇,半分错处都挑不出,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臣捐两千两!”
“臣捐三千两!”
率先出列的几位老臣声音发紧,看向寒霜县主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怨怼——若不是她被夏怀谦将了一军,哪来这场“不得不捐”的热闹?
西侧的贵女们则凑在一处,帕子掩着唇瓣低语,声音压得只剩气音:
“这夏怀谦好手段!借着县主的势头,既落了忠君爱国的名声,又把咱们父兄都架在了火上烤。”
“可不是么?县主这十万两捐得憋屈,咱们家里捐少了丢面子,捐多了怕是要肉痛到夜里睡不着,真是……”
“说起来也怪县主自己,先前拿银子羞辱人,如今反倒成了军费,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嘘——当心被县主听见!”
一时间,殿内捐银的声音此起彼伏,却都透着股“被赶鸭子上架”的无奈。
唯有惠安帝端坐御座之上,看着这场由十万两银子掀起的风波,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着,眼底那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里,渐渐掺了几分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