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着驿卒首领的尸体和那些至关重要的证据,我们一路疾驰,不敢有丝毫耽搁。越是接近京城,气氛越是诡异。沿途盘查的关卡不仅没有因为我们的北镇抚司腰牌而放松,反而查验得更加严格,甚至出现了不少陌生面孔的锦衣卫军官,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
孙千户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些我尚未明白的异常。
终于,北京城那巨大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但这一次,它给我的感觉不再是威严和安全,反而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我们并未直接返回位于东江米巷的北镇抚司衙门,而是按照镇抚使密令,绕道前往位于京城西南角的——南镇抚司衙门。
南镇抚司?
我心里咯噔一下。锦衣卫分为南北两镇抚司,北镇抚司负责侦缉刑事、监察百官、掌诏狱,权势熏天。而南镇抚司,理论上主要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纠察,以及管理军匠、后勤等内部事务,权力和影响力远不如北衙,平日里存在感较低。
为何镇抚使让我们将如此重要的案子和人证物证送往南衙?而不是直接回北衙?
孙千户似乎也极为困惑,但命令就是命令,不容置疑。
南镇抚司衙门看起来比北衙冷清许多,门庭甚至有些破旧。接待我们的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南镇抚司千户,他验看了我们的公文和印信,又仔细检查了那具尸体和证据(尤其是那枚云纹印记),整个过程公事公办,没有丝毫多余的话。
“东西和人,南镇抚司接收了。诸位辛苦,可以回去复命了。”那千户淡淡地说道,便要让人将尸体和证据抬走。
“且慢!”孙千户上前一步,沉声道,“此案干系重大,涉及前线细作与内鬼,甚至可能牵连京营运输系统!北镇抚司镇抚使大人令我等亲自将证据送达,并需当面呈报详细案情!还请大人通禀南镇抚使!”
那千户眼皮抬了抬,依旧面无表情:“南镇抚使大人公务繁忙,无暇接见。案情概要,公文已述。至于详细案情,北衙自有卷宗,何须多此一举?孙千户,请回吧。”
这话语中的冷漠和推诿之意,再明显不过!
孙千户脸色一变,还要争辩。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那南镇抚司千户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道:“是,镇抚使大人。”
我们被引着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比北衙密室更加古朴、甚至有些简陋的书房。南镇抚使——一位身着常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书案后,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茶。他看起来不像权势滔天的特务头子,更像一位退休颐养的老学士。
但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在我们进来的瞬间,闪过一道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仿佛能看透人心。
“卑职北镇抚司千户孙启明,参见南镇抚使大人!”孙千户连忙行礼,我也跟着躬身。
“嗯。”老者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我们带来的尸体和证据上,“东西,老夫看到了。你们,辛苦了。”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
孙千户不敢怠慢,将黄崖关遇伏、发现印记、追踪驿卒、以及其自杀灭口的经过,详细禀报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印记可能关联京营运输系统以及此事对前线战事的重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