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来自后金细作巢穴、绘有奇特云纹(或飞鸟爪印)的焦黑绢布碎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孙千户坐立难安。张守备那句“在京营犒军物资上见过”的提示,更是将案件的严重性提升到了令人心悸的高度。
京营!天子亲军,拱卫京师的最后力量!如果连京营都被渗透,或者其中某些人与后金细作有所牵连,那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绝不能声张!”孙千户立刻下令,严密封锁消息,所有知情者(包括张守备及其少数亲兵)都被要求立下血誓,绝不外传。黄崖关的内鬼排查依旧进行,但重点已经完全转向了对那个神秘印记的追查。
我们不能再依靠蓟镇的任何人。孙千户动用了北镇抚司最高级别的加密渠道,将印记的图样和发现经过,以绝密形式直接呈报给北镇抚司镇抚使,并请求立刻秘密核查京营近期所有物资调运记录,尤其是发往蓟镇、辽东方向的犒军物资,查找带有此印记的封条或文书。
与此同时,我们也没有干等。孙千户判断,那伙后金细作损失了这片重要的绢布,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还会在附近活动,试图与内鬼联系,或者执行其他任务。我们决定冒险,再次进入“鬼见愁”区域,但不是大规模搜索,而是由我和另外一名最精于潜伏的斥候,进行长时间的隐蔽监视,守株待兔。
我们在细作曾经藏身的山洞对面高崖上,找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石缝,可以俯瞰山洞入口及周围大片区域。我们携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像两块石头一样潜伏下来,日夜轮换监视,用铜镜碎片反射阳光进行远距离通讯。
这是一场意志和耐心的较量。山间气候多变,白天烈日暴晒,夜晚寒风刺骨,蚊虫鼠蚁更是无孔不入。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发出任何声响,眼睛死死盯着下方。
两天过去了,毫无动静。
第三天黄昏,夕阳将群山染成血色。就在我以为又要无功而返时,目标终于出现了!
但不是后金细作,而是一个穿着明军夜不收服饰、但行动鬼鬼祟祟的人!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后,迅速潜入山洞,片刻后出来,在洞口一棵歪脖子树下,飞快地埋下了什么东西,然后迅速离去。
“跟上他!”我对斥候打了个手势,让他继续监视山洞,我则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下高崖,尾随那个神秘的“夜不收”。
那人极其警觉,专挑难行的小道,不时突然停下观察身后。我不得不拉开距离,全靠听觉和远处偶尔闪过的身影追踪。
他最终的目的地,竟然是黄崖关以西三十里外的一处偏僻的军屯驿站!这种驿站主要负责传递军情和接待过往信使,人员混杂,易于隐藏。
我没有贸然进入驿站,而是在外围潜伏下来,记下了驿站的位置和那人的大致特征。
一夜无话。
第四天清晨,一队来自京城的驿卒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处驿站换马歇脚。我注意到,那名神秘的“夜不收”竟然与驿卒中一名领头模样的人有过短暂的、看似不经意的接触,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名驿卒首领的腰间皮囊上,似乎闪过一抹熟悉的图案!
距离太远,我看不真切,但那惊鸿一瞥的轮廓,像极了绢布上的云纹!
京营的犒军物资是由兵部调配,但运输往往由京营的驿卒负责!难道印记的源头,出在京营的辎重运输系统里?
就在我试图再靠近一些看个仔细时,驿站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我们北镇抚司派出的另一路暗探,持着镇抚使的手令,前来接管驿站,核查所有人员文书!
那名驿卒首领脸色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配合检查。而那名神秘的“夜不收”则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