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公仪尘生病(1 / 2)

云海翻腾,寒风凛冽。

无名带着公仪尘、景之和墨池雨在高空疾驰。

刺骨的冷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公仪尘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鲜红罗裙冻得浑身都在打颤,脸色比雪还白,下意识地往无名身后缩了缩,试图借他高大的身形挡点风。

他在识海里瑟瑟发抖地发问:“顾、顾陌尘。这不对劲……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寒毒反噬又来了?

这寒意刺骨,似万针钻心,非寻常之痛。”

识海中,顾陌尘正盘膝坐在树灵柔和的光晕下温养魂体,闻声睁开眼,感知了一下外界情况,回道:“是反噬。

树灵之力大部分在压制你魂魄不稳带来的紊乱,难以完全抵御外寒。

要不要……让无名停下歇歇?”

公仪尘立刻否决:“不行,现在停下,他肯定又要嘲笑我弱不禁风。”

他顿了顿,有些困惑和别扭地嘀咕,

“不过……他知道我如今修为不够,与凡人修士无异,为何还非要带着我?

他的任务不是早就完成了吗?

混沌雾海也已收回,陛下怎么还不召他回去?”

他知道强者相伴,如影随形,是护卫自己,亦是无形枷锁。

顾陌尘沉默片刻,问出了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无名……他如此强大,当年为何甘愿屈居天庭,受天规束缚?

而你……似乎总是有些怕他?”

无名强大如斯,却甘为臣属,其中必有深缘或深憾。顾陌尘想知道原因。

公仪尘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在凛冽的风中几乎听不见。

他望着无名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眼神变得有些悠远:“……那是因为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闯了弥天大祸,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他是为了救我,才自愿被上一任天帝招安,以混沌本源之力立下守护天庭的重誓,换我一条生路。”

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想法,累及挚友;一诺千金,困守万年。你不问我都忘了这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复杂的情绪:“怕他?或许吧……更多的是亏欠,是无颜面对。

他本应是遨游九天、无拘无束的混沌神只,却因我……”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

顾陌尘能感受到本体那股深沉的内疚和无奈,他谨慎地问道:“那……无名与现任的天帝陛下,关系如何?”

公仪尘的目光从无名的背影移开,望向茫茫云海,仿佛陷入了更久远的回忆:“现任陛下啊……

那是我刚刚历经人间十世磨难,涤尽尘缘,重新被敕封为‘神木仙尊’后不久发生的事情了。

那时的天帝陛下我称他为殿下,年纪……与我那时相仿,我们是至交好友。”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缥缈:

“那时天庭远非如今这般……规矩森严。新帝初立,各方圣人势力暗流涌动。

我因身负神木本源,又得了仙尊封号,不免成为一些圣人神只的眼中钉。

一次蟠桃盛会上,有人以‘神木之力恐扰天庭灵脉平衡’为由发难,言辞激烈,几近逼宫。”

“那时我年轻气盛,受不了这等污蔑,当场便与对方争执起来,甚至差点动了手……是殿下出面,以一句‘仙尊之力,润泽万物,何来扰乱之说?

此事休要再提’,强行压下了风波。事后,他还私下找我……”

公仪尘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说……‘公仪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父神初登大宝,亦如履薄冰。

望卿日后行事,多加谨慎,莫授人以柄。’那时觉得他是在维护我,提醒我。

后来才慢慢明白,那或许……也是一种试探和警告。

他在告诉我,即便是我,即便我的师尊是清元圣母,师祖是女娲娘娘也需恪守他父神定下的规矩。”

“而无名……”公仪尘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那时他刚因我之故归顺天庭不久,被封为‘巡天战神’,但地位尴尬,许多仙神视他为异类。

那日宴会,他也在场,全程沉默,只在对方发难时,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就那一眼,让那位叫嚣得最凶的上神瞬间噤若寒蝉。”

“事后,无名只对我说了一句:‘麻烦。下次直接打出去,有事我担着。’”

“陛下对此……似乎并未说什么,但对无名的忌惮,从那以后,我能感觉到更深了。

他需要无名的力量震慑四方,却又无比忌惮这份不受完全掌控的力量。

而无名……他不在乎陛下怎么想,他只在乎天庭的安稳与否,是否会影响到……我是否安好。

所以他明白帝心难测,守护亦需代价;情谊深重,反成无形负累。”

公仪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寒风吹得他猛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飞行的无名忽然减缓了速度。

他头也没回,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贯的不耐烦,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吵死了,冷就吱声。

躲后面就有用了?”

说着,他反手解下自己墨色镶金边的厚重斗篷,看也不看,精准地向后一甩,那斗篷如同有生命般,稳稳地罩在了公仪尘身上,将他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斗篷上还带着无名身上的温度,以及一种凛冽又沉稳的、属于混沌本源的气息,瞬间将刺骨的寒意隔绝在外。

公仪尘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裹住,愣住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斗篷边缘,鼻尖萦绕着那熟悉的气息,一时竟忘了说话。

尴尬、感激、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亏欠感交织在一起。

景之和墨池雨在一旁默默看着,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出声。

无名依旧没回头,只是哼了一声:“穿得跟个新娘子似的,还怕人看?裹紧点,别还没到地方就先冻成冰雕,丢人现眼。”

公仪尘:“……”刚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瞬间被这话打得烟消云散。

他在识海里对顾陌尘咬牙切齿:“你看,我就知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陌尘在识海里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似乎缓和了些:“但他把斗篷给了你。恶语相向是表相,无声关怀藏深意。

他心中是不是也有你的位置。”

公仪尘裹紧了带着体温的斗篷,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身体渐渐回暖,他望着前方无名那在风中纹丝不动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云海之上,一行人继续沉默地向前飞行。只是那鲜红的、被宽大墨色斗篷紧紧包裹的身影,不再瑟瑟发抖,仿佛终于在这凛冽的高空,找到了一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避风港。

而关于过往的回忆与纠葛,也如同这层层云海,在心中缓缓涌动,等待着下一次风起时,被再次揭开。

寒风在云海间呼啸,卷动着无名宽大的衣袍,也吹得公仪尘裙裾飞扬,他脸色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更靠近了无名一些,汲取着那一点微弱的热源。

识海内,对话仍在继续。

顾陌尘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如何看待现在的陛下,也许你的做法是对的。”

公仪尘似在回忆,神识传来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飘渺:“殿下…那会经常找我聊天,问我红尘历劫好不好受,与我分享心得,那时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后来君笙母神灵瑶的事发生后,陛下不让殿下找我,因此也因为那件事,他被罚下凡历劫,”

公仪尘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些复杂难辨的情绪,“他的身外化身更是受我指点迷津而凝成的,被陛下发现后,将他的身外化身投到昆虚界蓝灵星域受罚。

那天他召见我,我还以为他记仇要报复我。毕竟我们杀了他的身外化身。”

顾陌尘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陛下问我可愿意取代你,这样看来,他心里是不是也有你。”

公仪尘像是被呛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吧,之前你说无名心中有我,现在又说陛下,这玩笑可开不得。”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那一丝不自在。

顾陌尘毫不留情:“你还真是到处留情欠债,真是好本事。”

“这不能怪我,等等,我怎么有种被自己骂了一顿的错觉。”公仪尘小声嘟囔,带着点无辜的委屈。

“其实你心里都清楚,”顾陌尘一针见血,“红尘道心凝聚的善恶分身强大无敌,陛下知道不灭你分身,永远定不了你的心。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修无情道去了,还真是不负责任。”

“越说越离谱,”公仪尘试图转移话题,“对了,陛下召见你只是问你要不要取代我这个问题?”

顾陌尘语气凝重起来:“嗯,我觉得无名你还是要防着,他可以压制你,就是对你最大的威胁。

陛下竟然提出让我取代你,想必是有目的,你可不要逃避。”

“你说有什么目的?”

“我猜,他想毁了你的树灵,将你永远囚禁在他的宫殿内。”

公仪尘显然被这个猜测惊到了:“越说越离谱,就算陛下记仇也不会想着囚禁我,况且他知道我和君笙的事。”

顾陌尘故意抛出一个更惊人的假设:“如果君笙也是上一任天帝陛下的儿子,帝渊的亲弟弟呢?”

公仪尘冷笑一声,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呵呵,你猜对了,阿笙的身份就是你说的那样。

所以你是说那个时候帝渊殿下也看上我了?你开什么玩笑,假的假的……”

“你胆子真大,灵瑶找你帮忙也是蠢。”顾陌尘评价道。

公仪尘似乎放弃了争辩,无力反驳:“对对对,你说都对,所以月神想如何帮我?”

“融魂,逃离无名的掌控。”

“我身上有无名的逆鳞封印,逃不了,不过要是让他解了我的封印,说不定我能再恢复些修为。”

公仪尘点出关键,随即想到什么,“你身上是不是有君笙的空间神印?”

“嗯,”顾陌尘承认,“你有什么计划?”

公仪尘叹了口气,带着点自嘲:“就算我凝出分身想要躲避这大因果,结果还是卷入其中,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顾陌尘催促:“别惋惜了,快想想办法。”

公仪尘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罕见的疲惫和消极:“没办法,等死,说不定只有死能解决一切烦恼。

你说他们怎么想的,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因为你说话做事太招摇。还有……”顾陌尘直言不讳。

“还有什么?”

“你是仙灵之体,他们都想争抢。”

公仪尘像是被点燃了一点精神,立刻反驳:“凝出你们后,我的性子已经改了很多了,你也算我的一部分怎么能说自己。”

识海里的交谈热火朝天,外界,无名侧头看着不知何时歪倒在自己肩上的公仪尘,见他闭着眼,呼吸均匀,竟像是睡着了,不由得低声嘀咕:“这人什么毛病,这样也能睡着?”

飞行如此颠簸寒冷,他竟能陷入沉睡。

他微微侧身,轻轻摇了摇公仪尘的肩膀:“阿尘,醒醒,醒醒。”

公仪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这才从识海中彻底回神,睁开眼还有些迷蒙,揉了揉眼睛问道:“是到地方了吗?”

无名看着他刚醒时难得柔软的模样,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些:“还有一日就到,风雪太大,我们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找个地方休整一晚再走。”

众人降落地面,狂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虽是傍晚,天色却因浓重风雪早已晦暗如深夜。

一行人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至一处亮着昏黄灯火的简陋客栈。

无名率先推开木门,寒风裹挟着雪花立刻呼啸着灌入温暖的室内。

店小二被冷风激得一哆嗦,赶紧小跑过来将门关上,引他们到一张八仙桌前坐下,又麻利地拿来一壶热气腾腾的粗茶:“各位客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里偏僻,难得有客人到来,简陋之处还请各位莫要责怪。”

公仪尘刚挨着凳子,那股强撑的精神气仿佛瞬间被抽走,寒毒反噬的冷意彻底占据上风,他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身体软软地趴倒在了冰凉的桌面上,嘴唇泛白。

池雨见状,立刻对小二道:“上几道可口的饭菜,再准备两间客房,快点。”

小二连忙应声,转身将墙上挂着的客房木牌取下递给池雨:“上好客房,在二楼,你们随意。”

景之担忧地凑近,尊敬地问道:“父亲,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孩儿送你回房间休息?”

无名看了公仪尘一眼,对景之道:“景之,以后可别学你父亲,定要做一个正人君子。坚强勇敢。”语气虽淡,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

景之乖巧点头,伸手想去扶公仪尘,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背,那惊人的冰冷温度瞬间让他缩回了手,惊道:“大伯,父亲身体发冷,有些不对劲。”

无名眉头一拧,立刻伸手将公仪尘揽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迅速抚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寒,完全不似活人温度。

“这么重的寒气,是融魂后的反噬吗?”他沉声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

此时小二正好端着几盘简单饭菜过来,放在桌子上,见状也吓了一跳:“这位姑娘想必是生病了?风雪太大,姑娘家本就身子虚弱,这山脚下没有药师。”

无名不再犹豫,一把将公仪尘打横抱起,动作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避免碰到他可能更难受的地方,他对其他人道:“你们做你们该做的事,我先带他上去。”

怀抱里的人抖得厉害,冰冷的呼吸微弱地拂过他的颈侧,无名低下头,能看到公仪尘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失去血色的脸,那份平日里刻意维持的开朗豁达此刻被脆弱取代,显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他抱着人快步上楼,木制楼梯发出吱呀的轻响。

进入房间,无名小心地将公仪尘放在床榻上,用厚实的棉被将他紧紧裹住,可那冰冷的颤抖并未停止。

无名在床边坐下,凝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拂开公仪尘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他的动作与他平日冷硬的作风截然不同。

“冷……”公仪尘无意识地呓语,蜷缩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