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又一次穿越了……
“嘶……又来?”穿越者青林揉着发麻的胳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穿的不是银灰色实验服,而是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袖口磨得起了毛边,腰间系着根麻绳。
低头看手,也不是戴惯了神经交互手套的机械义肢,是双带着薄茧、指关节有点泛红的人手——看来这次的身份,又是个底层角色。
屋外传来扫院子的声音,“哗啦,哗啦”,节奏慢得像怕惊动什么。
青林掀了掀破旧的布帘,看见个穿着同样粗布衣裳的老汉,正拿着竹扫帚扫地上的落叶,动作轻得跟扫米粒似的。
听见动静,老汉回头看了眼,咧嘴笑了:“阿林醒啦?快洗漱,等会儿要去给代王送冬日的炭。”
代王?青林心里咯噔一下。
代王刘恒,后来的汉文帝——这可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节俭皇帝,史书里写他“衣绨衣,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帏帐不得文绣”,难不成这次穿越,正好撞上他登基前的日子?
他没敢多问,跟着老汉到院角的水缸边洗漱。冷水泼在脸上,冻得他一哆嗦,才彻底清醒过来。
老汉递给他块粗布巾,又指了指墙角的炭筐:“那是挑好的无烟炭,代王说今年收成不好,让少送些,别占了百姓的过冬份额。”
青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筐炭块小得可怜,最大的也没他拳头大,还都带着碎末——这哪是给王爷用的炭?换做其他王公贵族,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跟着老汉往代王府走的路上,青林才算摸清了情况。
现在是高后八年,吕后刚死没多久,朝堂乱成一锅粥,远在代地的刘恒还没接到进京登基的旨意,依旧过着半隐居的日子。
而他这具身体的原主“阿林”,是老汉的远房侄子,前阵子家乡闹灾,来投奔老汉,正好赶上老汉在代王府当杂役,就跟着打打下手。
代王府远没有青林想象中气派。没有高大的门楼,没有镀金的铜环,连门口的侍卫都没穿铠甲,就穿着普通的麻布短打,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看见老汉,侍卫笑着点头:“张伯来啦?代王刚在书房看书呢,让直接把炭送过去。”
穿过前院,青林更惊讶了。院子里没种什么奇花异草,就种着几棵老槐树,树下还开垦了一小块菜地,种着越冬的菠菜,绿油油的一片。石板路上没有落叶,显然是常有人打扫,但扫得很小心,连石板缝里的草都没拔——后来他才知道,是刘恒说“草也能固土,别瞎拔”。
书房的门是木头的,没刷漆,露出里面的木纹,门轴上缠着几圈麻绳,应该是怕开关门太响。
老汉轻轻推开门,青林跟着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个坐在案前的年轻人。
那人穿着件深灰色的绨衣,料子比青林身上的粗布好点,但也看得出洗过很多次,领口都有些发白。
他正拿着一卷竹简在看,手指在竹简上慢慢划过,指甲盖磨得有些泛白,指缝里还沾着点墨渍——不是后世影视剧里皇帝那种挥斥方遒的样子,倒像个穷书生,连翻竹简的动作都透着股爱惜。
“张伯来啦。”年轻人抬起头,声音温温的,没什么架子。这就是刘恒,看着比史书里写的还年轻,也就二十出头,脸上没什么肉,颧骨有点高,眼睛却很亮,像浸在水里的星星。看见青林,他愣了一下,笑着问:“这位是?”
“回代王,是老臣的侄子阿林,家乡闹灾,来投奔老臣,正好帮着干活。”老汉躬身回答。
刘恒点点头,目光落在青林手里的炭筐上,眉头轻轻皱了下:“怎么又送这么多?上次不是说了,我屋里有炭火就行,不用特意挑无烟的,普通炭就好。”
“这不多,就一点点。”老汉赶紧说,“百姓们都说,代王为了咱们省吃俭用,这点炭算什么。”
刘恒没再说话,只是起身走到炭筐边,蹲下来拿起一块炭,手指在炭块上蹭了蹭,又放回筐里:“明年开春要修水渠,还得用钱,能省就省。你们也别总想着我,家里过冬的炭够不够?不够就跟管家说。”
这话听得青林心里一暖。他见过秦二世的奢华,见过赵高的跋扈,还是第一次见王公贵族关心杂役的过冬炭——而且是真心实意的,不是装出来的客套。
送完炭,青林跟着老汉往外走,路过后院的时候,看见几个宫女在洗衣服。她们手里拿着木槌,在石板上捶打着衣物,洗的都是些粗布衣裳,连件丝绸的影子都没有。有个宫女捶得太用力,把衣裳捶破了个小洞,急得快哭了:“这是代王的常服,破了可怎么办?”
另一个宫女赶紧安慰:“别慌,找针线补补就行,代王又不嫌弃。上次他那件衣裳,袖口破了三个洞,还穿着呢。”
青林停下脚步,悄悄往那边看。只见一个宫女从怀里掏出个针线包,里面的线都是些碎线头,颜色也不统一,她挑了根最接近衣裳颜色的线,小心翼翼地缝补起来。阳光照在她手上,针脚歪歪扭扭的,但看得出来很用心。
“别看了,快走。”老汉拉了拉青林的胳膊,“代王的衣裳,都是穿坏了补,补了又穿,宫女们都习惯了。前阵子王后想给代王做件新的丝绸衣裳,代王说‘丝绸贵,不如留着换粮食’,硬是没让做。”
青林点点头,心里却翻起了波澜。他来自2247年,那个物质极大丰富但也极度浪费的时代——人们穿衣服讲究“季度款”,过了季就扔;吃饭讲究“精致”,剩下的饭菜能装满几个垃圾桶。他从未想过,两千多年前的一个王爷,竟然过得比普通百姓还节俭。
接下来的几天,青林跟着老汉在代王府打杂,见识了更多让他感动的细节。
每天早上,刘恒都是天不亮就起来,穿着那件深灰色的绨衣,到院子里打太极。他打得很慢,动作标准,额头上渗出汗珠也不歇,打完了就拿着扫帚,跟侍卫一起扫院子——不是装样子,是真的扫,连墙角的碎叶都扫得干干净净。
早饭也简单得可怜,就一碗小米粥,两个粗粮馒头,一碟咸菜。有次厨房特意给刘恒做了个鸡蛋,他却把鸡蛋分给了旁边的侍卫:“你们站岗辛苦,补补身子。我吃馒头就够了。”
中午处理政务的时候,刘恒总是把竹简摊在案上,一边看一边记笔记。他用的毛笔是最便宜的狼毫,笔杆都快磨平了,墨水也是自己调的,浓淡不均匀。有个大臣来汇报工作,看见他用的竹简都卷了边,忍不住说:“代王,不如换些新的竹简吧,这些都快不能用了。”
刘恒却笑着摇头:“能用就用,卷了边不影响看。再说,做竹简要砍树,还是少砍点树,给百姓多留点柴火烧。”
下午的时候,刘恒会去后院的菜地看看。他蹲在菜地里,跟老农一样,拔草、松土,动作熟练得很。有次青林正好在旁边浇水,看见刘恒拔草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棵菠菜苗拔了出来,他赶紧把苗重新栽回去,用手轻轻把土压实,嘴里还念叨:“慢点长,明年春天就能吃了。”
那认真的样子,不像个王爷,倒像个种地的老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