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想起实验室里的植物生长实验——音乐确实能促进植物生长,虽然机理尚未明确,但托尔斯泰笔下的“对话”,不正是最浪漫的科学预见?他忽然明白,所谓现实主义,从来不是对现实的复刻,而是对可能性的坚信。
这天清晨,青林被一阵喧哗吵醒。庄员们围着田埂上的一个雪堆欢呼,托尔斯泰正蹲在那里,用冻得通红的手扒开积雪。青林跑过去一看,雪地里竟露出抹翠绿——是去年遗落的萝卜种子,在冰层下发了芽。
“看!这就是证据!”托尔斯泰举起那株嫩芽,像举起面绿色的旗帜,“冻土挡不住它,风雪也挡不住它!”他转身跑回木屋,炭笔在笔记本上飞舞,“瓦夏的萝卜要发芽了!它顶开了冻土,顶开了石头,还顶开了富农别洛夫的旧犁——那老家伙总说集体农庄长不出好东西!”
青林看着他奋笔疾书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木屋的墙壁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托尔斯泰的身影在蒸汽中忽明忽暗。他知道,时空的裂缝正在闭合,自己即将离开这个时代。
“托尔斯泰先生!”青林冲到桌前,笔记本上的《萝卜》已经有了雏形,结尾处写着:“它不是最大的萝卜,但它是第一个在集体农庄的土地上,迎着春风生长的萝卜。”
“怎么了,年轻人?”托尔斯泰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个故事……会被孩子们记住的。”青林的声音发颤,“他们会知道,只要不放弃,冻土也能长出绿芽。”
托尔斯泰笑了,把笔记本递给他:“帮我签个名吧,就当是来自未来的见证。”
青林接过本子的瞬间,整个木屋突然碎成无数光斑。托尔斯泰的笑声在光雨中渐渐远去,最后留在他耳边的,是句带着煤烟味的俄语:“记住,奇迹不是等来的,是种出来的……”
再次睁眼时,青林躺在实验室的医疗床上,同事正用除颤仪抢救他。“对撞机磁场失控,你被抛到了安全区,昏迷了整整两小时!”
他猛地坐起来,掌心还留着笔记本的触感。他抓过旁边的演算纸,没有写实验报告,而是先画了个发芽的萝卜,旁边写着:“低温下的种子萌发机制——论希望对生物活性的量子增强效应”。
一个月后,青林的论文发表在《植物生理学》杂志上,研究的是极端环境下植物种子的抗逆性表达。文中没有复杂的公式,只配了幅插画:冻土之上,一株绿芽顶着雪花,旁边站着个举着笔记本的作家。
评审团给出的评语是:“第一次有人将科学数据写出了史诗感。”
颁奖典礼那天,青林特意穿了件军绿色棉大衣。他站在台上,没有展示实验数据,只投影出托尔斯泰的笔记本复刻件。
“多年前,一位作家在冻土上写下了一个萝卜的故事,”青林的声音穿过会场,“他其实在告诉我们,科学不仅需要严谨的逻辑,更需要相信‘不可能’的勇气。
就像那株绿芽,它不知道什么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它只知道向上生长。”
台下掌声雷动时,青林仿佛又看见那间木刻楞屋。托尔斯泰坐在茶炊旁,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炉火映着他的络腮胡,与八十多年后的聚光灯重叠在一起。而那株虚构的萝卜,就像穿越时空的种子,在两个时代之间,长出了带着暖意的根须。
散场后,青林收到个包裹,里面是本1953年版的《托尔斯泰短篇小说选》,扉页上用俄文写着:“赠给相信奇迹的人——来自莫斯科作家协会”。
夹在书里的,还有粒萝卜种子,像托尔斯泰留在时光里的绿色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