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青林挣扎着抬头,看见个穿军绿色棉大衣的男人正蹲在雪地里,手里捏着支炭笔,膝盖上摊着本牛皮笔记本。
男人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帽檐下露出的眼睛像贝加尔湖的冰面,冷冽却藏着暖意。
远处的木刻楞房屋冒着黑烟,苏维埃红星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我……”青林喉咙发紧,他认出男人胸前的勋章——那是1930年代苏联作家协会的徽章。
更让他血液冻结的是房屋墙上的标语:“为集体农庄的丰收而奋斗”,
“迷路的地质队员?”男人放下炭笔,伸手扶他起身。他的手掌粗糙如砂纸,指节上结着冻疮,“看你的衣服,倒像是从未来穿越来的。”
这句玩笑话让青林的心脏骤然停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实验服,胸前印着的粒子加速示意图在灰扑扑的雪地里显得格格不入。“我叫青林。”他最终只挤出这三个字。
“阿列克谢·托尔斯泰。”男人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不过大家更习惯叫我阿尼托尔斯泰。
正好在写点东西,不嫌弃的话,去我屋里喝杯热茶?”
青林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阿尼托尔斯泰?那个写《苦难的历程》的苏联作家?他竟穿越到了斯大林时代的集体农庄,落在了这位文豪身边?
木刻楞屋里弥漫着茶炊的蒸汽,铁皮炉子里的桦木柴噼啪作响。托尔斯泰给青林倒了杯滚烫的红茶,里面泡着块方糖,甜得发腻。“我正在写个小故事,”他翻开笔记本,“讲一个集体农庄里的萝卜,长得比人还高。”
青林凑过去看,笔记本上画着个夸张的萝卜,根须像章鱼的触手,叶片像展开的绿伞,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几行俄文:“它不是普通的萝卜,是被社会主义阳光照耀的奇迹。”
“为什么是萝卜?”青林忍不住问。他在历史课上学过,1930年代的苏联正经历农业集体化,粮食短缺是常态,写这样的“巨型萝卜”难道不是脱离现实?
托尔斯泰往炉子里添了块柴,火星溅在铁皮上:“因为人们需要奇迹。”他指着窗外,几个裹着破棉袄的庄员正弯腰在冻土上刨坑,“去年的旱灾让所有人都泄了气,孩子们甚至不知道萝卜长在土里还是树上。我要让他们相信,只要好好劳动,土地会给我们惊喜。”
他拿起炭笔在纸上涂抹,给萝卜旁边画了群欢呼的庄员,有戴头巾的妇女,有扛锄头的男人,还有举着红领巾的孩子。“你看,这个叫瓦夏的男孩,他每天给萝卜浇水,偷偷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埋在土里——虽然这对萝卜没用,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青林看着那幅画,突然想起自己研究的量子隧穿效应——微观粒子能穿越看似无法逾越的势垒,就像这冻土下的萝卜种子,在绝望中也要顶开冰层。托尔斯泰或许不懂物理,却用最朴素的故事,讲出了生命最本质的韧性。
“可这太夸张了,”青林斟酌着词句,“萝卜不可能长到一人高。”
“艺术需要夸张,就像灯塔需要强光。”托尔斯泰敲了敲笔记本,“你见过集体农庄的夜晚吗?漆黑一片,连星星都被烟囱挡住。这时候要是有盏灯,哪怕是煤油灯,也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我的萝卜就是这盏灯。”
接下来的几天,青林借着“迷路的外国专家”身份留在农庄。他跟着庄员们一起清理积雪,在冻土上撒草木灰,听他们抱怨农具不够,种子发潮,却又在听到《国际歌》时挺直腰杆。托尔斯泰则每天揣着笔记本在田埂上转悠,跟老农打听萝卜的生长周期,跟孩子讨教给植物“讲故事”的秘诀。
“瓦夏说,他每天都跟萝卜聊天,”托尔斯泰笑得胡子发抖,“告诉它拖拉机手帕维尔叔叔又开垦了三亩荒地,挤奶员玛丽娅婶婶的奶牛产了双份奶。你说这萝卜要是真能听见,会不会长得更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