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他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纸片。
江川赶紧倒了杯温水，用勺子舀了点，吹了吹，送到父亲嘴边。江父喝了两口，摇了摇头，示意不喝了。他看着江川，眼神慢慢聚焦，像是想说什么。
怎么了？江川把杯子放在一边，凑近了些，耳朵几乎贴到父亲嘴边。林暮也放下苹果，站起身，安静地站在旁边，铁蛋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趴在地上，不吵也不闹。
江父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别...担心我...
江川的身体僵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江父又喘了口气，像是很费力气，眼神却一直看着江川：想做...就去做...
江川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握住父亲枯瘦的手。父亲的手很凉，指关节因为常年不动有点僵硬。他捏了捏，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别留...遗憾...江父的声音更轻了，几乎听不见，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皮开始往下沉。
江川没有立刻松开手，只是低着头，看着父亲手背上突出的青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了一声，声音有点哑。他抬起头，飞快地眨了眨眼，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房间。
林暮看着江川的背影，他的肩膀绷得很紧，握着窗框的手指关节泛白。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影。林暮默默地拿起桌上的速写本，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画下江川的背影，还有他映在窗户上的模糊轮廓。
铁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江川脚边，用头蹭他的裤腿，发出低低的声。江川低头看了它一眼，弯腰把它抱了起来。铁蛋很配合地窝在他怀里，尾巴圈住他的胳膊。
林暮继续画着，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他画江川抱着猫的样子，画阳光落在他发梢的光点，画他微微抿着的嘴角。他突然觉得，江川其实也不是那么硬邦邦的，就像铁北的冬天，虽然冷，但偶尔也会有这样暖洋洋的太阳。
江父又睡着了，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眉头也舒展开了。江川抱着铁蛋，在床边坐了很久，才把猫放下，开始收拾父亲的床头柜。上面放着药瓶、水杯和一个没吃完的苹果，他把东西归置整齐，又用毛巾擦了擦桌面。
林暮把速写本合上，走到他身边：我来吧。
江川摇摇头，把毛巾递给他：你去看书吧，下午还得去医院。
林暮没动，只是拿着毛巾，帮他一起擦。两人谁都没说话，却很默契。阳光慢慢移到床上，照在江父的脸上，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红润了一点，嘴角好像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铁蛋趴在两人脚边，一会儿蹭蹭江川的鞋，一会儿蹭蹭林暮的鞋，尾巴扫来扫去，带着点暖意。
别留遗憾。
江川看着窗外，铁北的天空灰蒙蒙的，但今天好像比平时亮了一点。他想起父亲的话，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烫。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扛着就行，没想过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可现在，看着身边安静擦桌子的林暮，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父亲，看着脚边蹭来蹭去的铁蛋，他突然觉得，或许有些事，不用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