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碎裂的玉珏,在苏晚棠的掌心仿佛不是温润的玉石,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血脉深处都跟着翻涌起来。
玉珏上那半幅残缺的星图,不再是冰冷的金线纹路,而是活了过来,如同一条细小的金色火蛇,在她掌心游走,灼烧感愈发强烈。
“怎么了?”顾昭珩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见她脸色苍白,紧握着玉珏的手微微颤抖,立刻沉声问道。
苏晚棠咬着下唇,强忍着那股源自血脉的刺痛,艰难地抬起头。
她背后的卦门八芒纹,此刻隔着衣料,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散发出滚烫的热意,与掌心的玉珏遥相呼应。
这股力量,像一根无形的丝线,蛮横地牵引着她,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城西!
“赵王……他不止一个阴脉节点。”苏晚棠的声音带着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颤音,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在大昭疆域内,至少埋了七座‘镇煞柱’!这玉珏不是普通的星图,这是‘魂脉坐标’!”
话音未落,她已强行调转马头,不顾体内翻腾的气血,朝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顾昭珩眸光一凝,没有丝毫犹豫,策马紧随其后。
夜风呼啸,将他低沉而坚定的声音送到苏晚棠耳边:“那就一处一处拔掉!”
两人一前一后,如两道离弦之箭,穿透京郊的夜雾。
苏晚棠一路强忍着卦纹与玉珏共鸣带来的灼痛,那股牵引力越来越强,几乎要将她的神魂从体内拽出。
终于,在一片荒草丛生的乱葬岗边缘,一座荒芜废弃的军营轮廓,在弥漫的夜雾中若隐若现。
辕门早已倾塌,断裂的旗杆如一截枯骨斜插在地上,整座营寨死气沉沉,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殆尽。
唯有校场正中央,一口孤零零的深井突兀地立在那里。
那井口并非寻常的青石井栏,而是用手臂粗的玄铁锁链一圈圈缠绕捆缚,锁链交汇处,扣着一把巨大的青铜锁,锁身上竟用朱砂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镇逆”!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煞气与怨念,从井口丝丝缕缕地溢出,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
苏晚棠勒住马缰,翻身落地。
她手中的共魂灯,灯焰不知何时已从温暖的金色,变成了妖异的幽蓝色,剧烈地摇曳着,仿佛在畏惧井中的某种存在。
“这里是……前朝的边军骁骑营旧址。”顾昭珩也下了马,站到她身侧,”
苏晚棠没有说话,只是举着共魂灯,一步步靠近那口被封印的深井。
幽蓝的灯光照在井壁上,赫然映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手印!
那些手印形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全都是拼命向外抓挠的姿态,仿佛井壁之下,埋葬了无数想要爬出地狱的亡魂!
“赵王好狠的手段,他竟是用三千战死的英魂,来滋养这根镇煞柱!”苏晚棠银牙紧咬,胸中怒火翻腾。
她不再迟疑,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软绳,一端牢牢系在旁边一根石桩上,另一端攥在手里,对顾昭珩道:“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替我护法。”
“不行,太危险了。”顾昭珩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井下煞气浓重,非同寻常,我下去。”
“你下去没用。”苏晚棠挣开他的手,眼神决绝,“这井里的东西,与我卦门有关,只有我能解。放心,我死不了。”
说罢,她不等顾昭珩再反对,抓着绳索,纵身跃入深井!
井中阴寒刺骨,仿佛瞬间坠入了九幽冰窟。
随着不断下坠,井壁上那些抓痕越发狰狞,空气中甚至开始响起若有若无的哭嚎与兵戈交击之声。
“砰。”
一声闷响,她双脚落在了实处,踩在厚厚一层冰冷滑腻的淤泥里。
就在她站稳身形的瞬间,脚下突然一滑,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凛,立刻将共魂灯下移。
幽蓝的灯光下,一张惨白浮肿的人脸猛地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一具蜷缩在淤泥中的女尸!
苏晚棠心脏猛地一抽,强压下惊骇,定睛看去。
那尸身早已干枯腐朽,却并未化作白骨,像是被井中极阴之气硬生生保留了形体。
更让她瞳孔骤缩的是,尸身上竟还披着一件残破不堪的黑色符袍!
尽管袍子被淤泥浸染得看不出原色,但那袍角处用金线绣出的“八芒莲”纹样,却依然清晰可辨!
——那是卦门内门侍奉“守灯人”的专属符衣!
苏晚棠的呼吸瞬间凝滞,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颤抖着伸出手,拨开尸体脸上黏着的污泥与乱发。
那是一张早已无法辨认的脸,可就在她看到那尸首耳后,一颗小小的朱砂痣时,脑中轰然一声炸响!
“小青……?”
她失声惊呼,眼前瞬间浮现出幼时模糊的记忆。
母亲苏明漪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笑意盈盈、耳后有一颗朱砂痣的大姐姐,她会给自己扎小辫,会偷偷塞给自己糖吃。
母亲说过,小青是她最信任的贴身侍女。
十年前,母亲带着小青外出查探一桩与国运有关的秘案,从此一去不回,人间蒸发。
原来……原来她竟死在了这里!
巨大的悲痛与愤怒攫住了苏晚棠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她手腕一动,无意间碰到了小青尸身怀中一个硬物。
那东西从小青腐朽的衣襟中滑落出来,掉进淤泥里。
苏晚棠俯身捡起,擦去泥污,竟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古朴铜镜。
镜背光滑,只在中央阴刻着四个篆字——卦骨通幽。
在她手指触碰到那四个字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古铜镜猛地一震,镜面之上,竟泛起一层妖异的血光!
紧接着,一道虚弱而缥缈的魂影从镜中缓缓升起,那魂影身形轮廓,赫然与小青有七分相似!
“小姐……快看……夫人她们……当年……一起算出了真相……”
那残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执念与不甘。
话音未落,苏晚棠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从镜中传来,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强行拽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