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吹得人睁不开眼。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上。
台下,是连绵不绝的军帐与肃杀的边关景象。
而在她面前,两名女子正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身着卦门素白长裙,眉眼温柔如水,气质空灵出尘,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母亲,苏明漪!
而站在母亲身旁的另一人,却让苏晚棠如遭雷击!
那女子身披一袭华贵的玄色王妃礼服,身姿挺拔,容颜清冷绝艳,眉宇间自有一股不让须眉的英气。
她手中没有持卦,而是握着一个精巧的星盘,指尖在盘上飞速拨动。
这面容……分明就是已故的定王生母、当年名动京城、身为钦天监首席女官的顾婉清!
苏晚棠的母亲,怎么会和顾昭珩的母亲在一起?
幻境之中,苏明漪与顾婉清正合力推演着身前一幅由星光构成的巨大舆图。
随着顾婉清手中星盘的转动,舆图之上,代表帝星的那颗星辰,正剧烈地晃动着,光芒忽明忽暗。
“赵氏狼子野心,竟妄图借三千战死将士的怨气,炼制‘镇煞柱’,以此为基,撬动国之龙脉,逆天改命!”顾婉清的声音清冷而凝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
苏明漪抬头,望着摇摇欲坠的帝星,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天机已泄,我等身为窥天之人,怕是难逃此劫。只可怜……我的晚棠,他的昭珩……”
话音未落,数道鬼魅般的黑影自风雪中暴起,手中利刃闪烁着淬毒的幽光,无声无息地袭向两人!
画面,在此刻轰然碎裂!
“噗——!”
苏晚棠猛地从幻境中惊醒,张口喷出一股逆血,整个人软倒在地。
她只觉得后背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剧痛无比!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她脊背之上疯狂游走。
原本分散的八芒星卦纹与北斗七星图腾,竟在这一刻强行融合,沿着她的脊椎,凝成了一道崭新的纹路!
那纹路形如一轮环月,将一颗星辰护在中央,散发出淡淡的银辉,正是卦门传说中,唯有“守灯人”血脉在生死关头,以至亲之血为引,方能觉醒的至强防御卦纹——护魂纹!
她还没来得及调息,井口之上,突然传来“嘎吱”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缠绕井口的玄铁锁链,竟一根根自行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紧接着,井底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上涨,冰冷的井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脚踝。
水中,十二根雕刻着恶鬼浮屠的石柱缓缓升起,每根柱顶都插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黑色幡旗,瞬间在井底布成一个绝杀大阵!
“寒潭锁魂阵!”
苏晚棠心头一沉。
一道身影踏着阵法激起的涟漪,从黑暗中缓步走出。
他身着一袭绣着诡异符文的黑袍,面容阴鸷,手中竟托着一枚晶莹剔透、仿佛由人骨打磨而成的骨钉。
“苏家余孽,总算等到你了。”来人正是赵王麾下的高阶术士,吴九渊!
他看着苏晚棠,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冷笑,“你母亲当年不自量力,毁了我第一根镇煞柱。今日,我便用你的‘守灯人’之血,来为这最后一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话音一落,猛地挥手!
十二面招魂幡无风自动,井底无数沉寂的冤魂仿佛被瞬间唤醒,化作一道道狰狞的黑色浪潮,嘶吼着朝苏晚棠扑来!
“休想!”
苏晚棠强撑着剧痛站起,意念一动,背后初成的“护魂纹”银光大放,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护盾,堪堪挡住了第一波魂体的冲击!
与此同时,她将那面“卦骨通幽”镜狠狠插入脚下的淤泥之中,将体内残存的卦力尽数灌入!
“以我之血,唤母之灵——起!”
镜面光芒暴涨,小青那道残魂被强行催发,带着对旧主的无尽忠诚,化作一道青影,悍不畏死地扑向吴九渊,为苏晚棠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就在这危急时刻,井口之上,一声清越的弓弦震响,划破死寂!
“破!”
一道裹挟着烈焰的箭矢如流星般坠下,不等吴九渊反应,已精准无比地射穿了其中一面核心阵旗!
顾昭珩的身影,破开浓雾,从天而降!
他手中火符连发,如天女散花,却每一张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击碎了另外三面阵旗,硬生生打断了阵眼的连接!
“定王殿下?!”吴九渊脸色剧变。
顾昭珩与苏晚棠合力,瞬间摧毁了阵法枢纽。
吴九渊见势不妙,被小青残魂一击震伤,毫不恋战,转身便遁入一道突然裂开的地底暗道之中。
临逃前,他那怨毒而疯狂的笑声在井底回荡不休:“哈哈哈……你们毁了此处又如何!其余六处早已布下!‘镇煞柱’已启共鸣——今夜子时,京城地脉必将震颤!整个大昭,都将为殿下陪葬!”
笑声消散,吴九渊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井底的怨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水位骤然变红,如鲜血般触目惊心。
那面“卦骨通幽”镜,在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后,发出一声哀鸣,轰然炸裂!
飞溅的镜片碎片中,最后一道幻象闪过:巍峨的皇宫深处,乾清殿的盘龙金柱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震颤;供奉着历代先皇牌位的太庙之内,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响,发出清脆而诡异的声响;而在东宫,本该熟睡的太子猛地从床榻上坐起,一双瞳孔竟变得漆黑如墨,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井开了……它要吞了龙……”
苏晚棠踉跄一步,被顾昭珩及时扶住。
她握紧手中一枚最大的残镜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她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最后一点迷茫被滔天的恨意与决然取代。
“原来,他想要的根本不只是皇位……他是要让整个大昭,陪他篡改天命。”
风,卷起残破的符纸与地上的碎雪。
苏晚棠深吸一口气,反手紧紧牵住了顾昭珩的手,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与力量全部传递过去。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浴火重生的锋芒,“我不再是那个被人追着跑的苏晚棠了——我要亲自,把他的柱子,一根根,全都砸烂!”
顾昭珩收紧了手掌,将她冰冷的手指包裹在掌心,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杀伐之气:“我陪你。”
话音刚落,两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口深井连同周围的土地,开始剧烈晃动,无数裂纹从井底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大地深处,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