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巢湖异鱼】
入夏的巢湖总被一层薄纱似的水雾裹着。晨光刚漫过湖岸的芦苇荡,老渔头周阿公就撑着乌篷船钻进了湖心——他打了四十年鱼,巢湖的每一处水湾、每一道暗流都熟得像自家后院,可今日的湖风里,却飘着股说不出的腥气,不是鱼虾的鲜腥,是带着腐臭的血腥,黏在鼻尖上甩都甩不掉。
“怪事。”周阿公啐了口唾沫,将渔网撒进水里。往日里渔网刚落水,就能感觉到鱼群撞网的力道,可今日渔网沉在湖里像坠了块石头,半天没动静。他正想收网换个地方,船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哪个混小子跟老子开玩笑?”周阿公骂骂咧咧地探头往船底看,水面上却空荡荡的,只有几只水鸟贴着湖面掠过,留下几道细碎的波纹。他刚直起身,渔网突然猛地往下一沉,力道大得险些把他拽进湖里。
“好家伙,这是钓着大家伙了!”周阿公来了精神,双手握紧渔网的麻绳,一点点往上拽。麻绳勒得掌心发疼,水里的东西却死活不肯露头,只一个劲地往深水里钻。他咬着牙憋足了劲,猛地一拉——渔网终于露出水面,可看清网里的东西时,周阿公的脸瞬间白了。
网里的鱼足有半人长,浑身黑得发亮,鳞片像铁甲似的凸起,最吓人的是它的眼睛——两只眼球浑浊不堪,眼窝里竟嵌着一颗血淋淋的人牙,牙床上还挂着点碎肉,随着鱼的挣扎,人牙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造孽啊!”周阿公吓得手一抖,渔网掉进水里。那怪鱼却没跑,反而朝着船身游过来,张开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牙齿缝里还卡着几根人的头发。周阿公魂都飞了,撑着船桨拼命往岸边划,船桨打在水里,溅起的水花里竟飘着好几条小一点的怪鱼,每条鱼的眼睛里,都嵌着类似的人牙。
他连滚带爬地冲上岸,正好撞见赶来巡查的秦军斥候。“官爷!快!湖里有怪鱼!吃人的怪鱼!”周阿公抓住斥候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鱼眼睛里有人牙!好多好多!”
斥候见他说得真切,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庐江县城禀报。半个时辰后,王贲带着赵佗和一队秦军赶到了湖边。此时岸边已经围了不少渔民,人人脸色惨白,手里拿着捞上来的死鱼——那些鱼大多只有巴掌大,可眼睛里都嵌着人牙,有的鱼腹还被撕开,里面露出些模糊的人肉残渣。
“将军,您看这个。”赵佗捡起一条死鱼,用匕首撬开鱼嘴。鱼嘴里的牙齿尖锐如刀,齿缝里卡着一小块染血的布料,布料的颜色和制式,正是之前失踪的秦军斥候的制服。
王贲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巢湖是庐江的重要水道,连接着长江和淮河,平日里秦军的粮草运输、兵力调动都要经过这里。如今湖里出现吃人的怪鱼,不仅威胁渔民的性命,还会断了秦军的水路补给——这绝不是偶然。
“周阿公,”王贲走到老渔头身边,声音沉稳,“你最早发现怪鱼是在什么时候?湖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周阿公定了定神,回忆道:“大概三日前,就有渔户说捞上来的鱼不对劲,有的鱼肚子里有血块,当时没人在意。直到昨天,张老三的儿子驾船去湖心捞鱼,再也没回来,只浮上来一只船桨,桨上有牙印……今日我就撞见了那怪鱼。”他指着湖心的方向,“要说异常,就是这几日湖心的雾特别浓,还总飘着股草药味,像是楚巫祭祀时用的那种苦艾草味。”
楚巫的草药味?王贲心里一动。庐江的谍冢、衡山的祭典,都和楚巫的巫蛊术有关,如今巢湖的怪鱼,怕是也和楚谍的巫蛊脱不了干系。“赵佗,带五十人,驾三艘快船,去湖心探查。”他下令道,“注意安全,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回报。”
秦军的快船划破湖面,朝着湖心驶去。岸边的渔民们围着王贲,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的说湖里闹了水怪,有的说楚人的鬼魂来找麻烦,还有的说这是大秦破楚的报应。王贲没理会这些流言,只盯着湖面的动静——水雾越来越浓,快船的影子渐渐模糊,空气中的草药味也越来越重。
约莫一个时辰后,远处的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是快船倾覆的声音。王贲心中一紧,立刻拔出秦剑:“所有人,准备接应!”
没过多久,一艘破损的快船划了回来,船上的秦军士兵浑身是水,脸上带着恐惧。“将军!湖心有个小岛,岛上有楚巫在投东西!我们靠近时,湖里突然冲出好多怪鱼,把另外两艘船撞翻了,兄弟们……兄弟们都被鱼吃了!”
【二:蛊源暗查】
王贲立刻召集两百名精锐,亲自率领,驾着十艘快船驶向湖心。雾气比岸边更浓,能见度不足一丈,船桨划在水里,能清晰地听到水下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跟着船游动。
“所有人,弩箭上弦,火折子备好!”王贲下令道。他握着秦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水面——水下时不时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速度极快,正是之前渔民说的怪鱼。
快船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露出一座小岛的轮廓。小岛不大,岛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苦艾草,艾草间隐约能看到几座简陋的木屋,还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祭坛,祭坛上插着十几根桃木杖,杖上缠着五彩布条,布条上滴着暗红色的液体,正是楚巫祭祀时用的辰砂。
“楚巫在那里!”一个士兵指着祭坛方向。只见几个身着红色巫衣的人正围着祭坛跳舞,手里拿着陶罐,将罐子里的黑色液体往湖里倒。黑色液体一接触湖水,就泛起一层泡沫,水下的怪鱼立刻躁动起来,纷纷朝着液体倒入的方向游去。
“放箭!”王贲大喝一声。秦军士兵们立刻扣动弩机,羽箭如雨点般射向楚巫。楚巫们猝不及防,倒下了几个,剩下的人立刻举起桃木杖,朝着秦军的方向挥舞,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楚巫的咒语,湖里的怪鱼突然疯狂起来,纷纷跃出水面,朝着秦军的快船扑来。这些怪鱼不仅眼睛里嵌着人牙,背上还长着尖锐的骨刺,骨刺上沾着墨绿色的汁液,显然含有剧毒。一条怪鱼猛地撞在船舷上,船板被撞出一个洞,墨绿色的汁液溅在甲板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
“用火攻!”赵佗喊道。士兵们立刻点燃火折子,扔向湖里。火折子落在水面上,溅起的火星点燃了楚巫倒在湖里的黑色液体,湖面瞬间燃起一片火海,火海里传来怪鱼的惨叫声,烧焦的鱼肉味混杂着草药味,让人作呕。
楚巫们见火势蔓延,想要逃跑,却被秦军围了起来。王贲纵身跳上小岛,一剑架在为首楚巫的脖子上:“说!你们往湖里倒的是什么?这些怪鱼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楚巫脸上画着青黑色的巫纹,眼神凶狠:“秦狗!这是巫蛊之术!你们破我楚国,杀我同胞,今日就让你们尝尝被蛊鱼吞噬的滋味!”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就要往王贲身上砸。
赵佗眼疾手快,一脚踢飞陶罐,陶罐摔在地上,里面的黑色液体流了出来,还爬着几条白色的小虫——虫子约莫手指长,身体细长,头上有一对红色的眼睛,正是楚巫常用的“噬心蛊”。
“原来是噬心蛊。”王贲冷笑一声,“把这些楚巫都绑起来,带回县城审问。另外,派人搜查小岛,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秦军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楚巫们绑住,押到船上。赵佗则带着人搜查小岛的木屋,很快就从木屋里搜出了大量的陶罐,罐子里装着和湖里一样的黑色液体,还有不少记载巫蛊之术的竹简,竹简上的内容大多是如何炼制蛊虫、如何用蛊虫操控动物。
“将军,你看这个!”赵佗拿着一卷竹简跑过来,竹简上画着一张图谱,图谱上详细记载了“蛊鱼”的炼制方法——将噬心蛊的虫卵和人的尸骨磨成粉,混合苦艾草的汁液,倒入湖里,虫卵在水中孵化成蛊虫,钻进鱼的体内,控制鱼的心智,让鱼变得凶暴嗜血,成为“蛊鱼”。
王贲看着竹简上的图谱,脸色凝重。楚谍用这种残忍的方法炼制蛊鱼,显然是为了封锁巢湖的水路,切断秦军的补给线,为日后的叛乱做准备。“这些楚巫,是谁派来的?”他转头问被绑在船上的楚巫。
楚巫们却紧闭着嘴,不肯说话。王贲也不逼问,让人将他们押在船尾,然后下令搜查整个小岛。士兵们在祭坛的地下,挖出了一个地窖,地窖里藏着不少人的尸骨,正是之前失踪的渔民和秦军斥候的遗骸——楚巫们不仅用他们的尸骨炼制蛊鱼,还将他们的牙齿嵌在鱼眼睛里,用来恐吓渔民。
“将军,湖里的蛊鱼怎么办?”赵佗问道,“要是不除了它们,巢湖的水路就一直被封锁着。”
王贲望着湖里燃烧的火海,沉吟片刻:“楚巫用苦艾草的汁液炼制蛊鱼,想必苦艾草的汁液也是蛊鱼的弱点。赵佗,你让人去岸边采摘大量的苦艾草,熬成汁液,倒入湖里,看看能不能克制蛊鱼。”
赵佗立刻领命,派人返回岸边筹备。王贲则带着人留在小岛上,继续搜查线索。他在一间木屋里,发现了一张楚地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标注了几个地点,除了庐江、衡山,还有鄱阳、会稽等地,每个地点旁边都画着一个小小的“蛊”字,显然是楚谍计划投放蛊虫的地方。
“这些楚谍,竟然想在整个楚地的水域投放蛊虫。”王贲皱紧眉头。如果楚谍的计划得逞,楚地的水路将全部被封锁,秦军的补给将彻底断绝,到时候六国余党再趁机叛乱,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