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夏绝望地滑坐在地,看着不远处昏迷过去的云清珞,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夕阳的余晖洒满庭院,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显得这方天地更加凄凉。
当云清珞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寝殿的床榻上。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唯有桌上的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是无常鬼魅在舞蹈。
她试着动了动,却发现全身如同被碾过一般疼痛,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不适。尤其是小腹处传来的阵阵抽痛,那是一种空洞的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硬生生的从身体里被剥离。
小姐,您醒了?觉夏惊喜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小丫鬟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哭了很久,但在看到她醒来时,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云清珞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干涩得发痛,嘴唇也因为失水而裂开。
她只是眨了眨眼,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绣花。那些鸳鸯戏水的图案,此刻看来如此讽刺——终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觉夏哽咽着说,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她的额头,我求了他们很久,他们才肯送些热水进来。我帮您擦洗过了,换了干净的衣服。
云清珞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更换,那些污泥都不见了。
可是身体的污秽可以洗净,心里的创伤呢?那些背叛、那些欺骗、那些失去,都将如同烙印般永远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水......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觉夏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下。温热的水流经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慰藉,却无法滋润她干涸的心田。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像是刚学会饮水的雏鸟。
喝过水后,她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但身体的虚弱感依旧挥之不去。她尝试着坐起身,却被觉夏轻轻按住。
小姐,您再休息一会儿吧。觉夏的眼圈又红了,您现在需要静养。
静养?在这囚笼之中?云清珞在心中苦笑。但她确实没有力气反抗,只能顺从地躺了回去。
这一夜格外漫长。云清珞时睡时醒,每一次醒来都会被残酷的现实击垮。
听冬惨死的画面,胤桁冰冷的眼神,父亲得意的笑容,皇后虚伪的称赞......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构成一幅绝望的图景。
在某个半梦半醒的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落霞滩。她看见听冬朝她跑来,脸上带着惊慌却依然努力想要保护她的表情;
她看见胤桁高踞马上,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看见父亲举起那封莫须有的密信,满脸都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她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
小姐,怎么了?趴在床边小憩的觉夏立刻醒来,担忧地看着她。
云清珞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小腹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剧烈。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腹部,感受到那里传来的阵阵抽痛,
孩子.,他也和我一样,感到绝望了吗?....她无声地呢喃,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
这一夜,在痛苦与绝望的交替中,显得格外漫长。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时,云清珞已经精疲力尽。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气氛同样凝重。
养心殿中,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胤桁跪在龙榻前,向病重的皇帝详细禀报了落霞滩之战的经过。
当听到云赫被捕、皇后太子被押回的消息时,皇帝连连咳嗽,苍白的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神色。
桁儿......做得好......皇帝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朕就知道......你能办好......
儿臣不敢居功,全是父皇洪福齐天。胤桁垂首道,脸上没有任何喜悦。
事实上,从落霞滩回来后,他就将自己完全投入到了朝政之中。
白日里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夜晚与沈卿尘等人彻夜商议如何清理云氏余党。
他用无尽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不敢有一刻闲暇。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已是三更时分。胤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手中的一份奏折上。
这是御史台弹劾云赫党羽的折子,上面罗列着数十位朝臣的罪名。
王爷,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沈卿尘担忧地说,不如先去歇息片刻?
无妨。胤桁头也不抬,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飞快地批阅,还有多少?
这是最后一批了。沈卿尘叹了口气,陛下已经下旨,任命李御史为主理官,王爷为监官,彻查云氏党羽。云赫及其麾下主要将领都关押在大理寺重犯牢房,皇后和太子则被软禁在凤仪宫。
很好。胤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告诉李御史,不必有所顾忌,凡是与云氏有牵连的,一律严查。
他的目光扫过奏折上的一个名字——云清珞。笔尖在名字上方停顿了一瞬,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污渍。他很快恢复如常,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表示待查。
那......王妃那边......沈卿尘欲言又止。作为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胤桁心中的矛盾。
胤桁手中的笔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批阅,声音冷硬:她现在是待罪之身,在查明真相前,按律处置。
可是王爷,沈卿尘忍不住劝道,王妃她毕竟是......
够了。胤桁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退下吧。
沈卿尘在心中暗暗叹息。他跟随胤桁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逃避一个问题。那个聪慧明媚的女子,终究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哪怕他极力否认。
待沈卿尘离开后,胤桁才放下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晦暗难明。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宸王府的方向。夜色深沉,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那个女子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怨恨?抑或是......像他一样,在无眠中度过这漫漫长夜?
想起她最后看他的眼神,那样绝望,那样无助,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但随即,那封密信的内容又浮现在脑海中,还有云赫得意洋洋的嘴脸,让他刚刚柔软下来的心再次冷硬。
为什么...........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痛苦。
定要撑住...她握着云清珞冰冷的手,低声祈祷,无论如何,觉夏都会陪着您...
这一夜,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