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囚禁(1 / 2)

沉重的朱红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那一声巨响仿佛不是敲在门板上,而是直接撞击在云清珞的心上。

她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几乎是拖拽着穿过曾经熟悉无比的亭台楼阁。

脚下的绣鞋早已被泥泞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光洁如镜的青石板上留下污浊的印记,如同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心,在曾经美好的回忆上划下无法愈合的伤痕。

微风拂过庭院,吹动她散乱的发丝。月季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琉璃灯在廊下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一切在她眼中都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那些精心打理的花木在秋风中瑟瑟发抖,那些悬挂的琉璃灯在白日里黯淡无光,那些她亲自挑选的摆设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天真和愚蠢。

走快点!右侧的侍卫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她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左侧的侍卫连忙扶住,低声道:李哥,到底是王妃......

什么王妃!被称作李哥的侍卫嗤笑一声,没听见王爷下的令吗?云氏女软禁蝶梦阁,一个叛臣之女,还摆什么王妃的架子!

这些话如同淬毒的针,一根根扎进云清珞早已麻木的心。

她闭上眼,任由他们拖着往前走,只觉得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却再也无法唤起她心中的半分暖意。

曾经那些见到她都会恭敬行礼的仆从,此刻都远远地避开,或是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或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

蝶梦阁的院门近在眼前。这里的守卫比别处更加森严,两排持刀侍卫肃立门前,见到他们过来,齐刷刷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却透着公式化的冰冷。

王妃,请。为首的侍卫推开院门,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云清珞机械地迈过门槛。就在她踏入院中的瞬间,身后的院门立刻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刺耳,像是在宣告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都被彻底切断。

她站在熟悉的庭院中,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

那棵她最爱的桂树依旧枝繁叶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下的秋千空荡荡地晃动着,那是她刚入府时,不顾下人非议执意要装的;

西墙角的那丛蔷薇开得正盛,是她和听冬一起栽种的,那时听冬还笑着说要采了花瓣给她做胭脂......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缓缓走到秋千前,伸手触摸着冰冷的绳索。

还记得不久前的一个傍晚,胤桁难得早归,见她坐在秋千上发呆,便悄悄走到她身后,轻轻推着秋千。那时夕阳正好,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回头对他展露笑颜,他的眼中也带着罕见的温柔。

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她当时轻声说。

会的。他这样回答,语气笃定。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何曾想过会有今日?那些甜蜜的时光,那些看似真挚的承诺,原来都只是镜花水月。

王妃!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回忆。

云清珞缓缓转身,看见觉夏被两个侍卫押着推进院门。小丫鬟的脸上满是泪痕,发髻散乱,衣衫也有些不整,显然这一路并不太平。

觉夏......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院门再次合拢,落锁声再次响起,将主仆二人彻底囚禁在这方天地之中。

觉夏一获得自由,立刻扑到她面前,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王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王爷对您那么体贴,您还......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云清珞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

觉夏的哭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云清珞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想要开口安慰,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觉夏惊慌失措地抱住她,感受到她冰冷的体温,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这才几日功夫,原本明艳动人的王妃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壳。

云清珞任由她抱着,眼神依旧望着前方。

院外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与院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阳光透过桂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云清珞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得她脆弱得如同琉璃,一碰即碎。

小姐,您一定要振作起来!觉夏泣不成声,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您还怀着小世子啊!为了孩子,您也要保重自己!太医说过,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万万不能伤心动气啊!

孩子......云清珞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是啊,我还会怀着我和他的孩子呢......

可是这个孩子,来得如此不是时候。它的外祖父是叛臣,它的父亲视它的母亲为仇敌。它将来要如何自处?是要背负着叛臣之后的污名,还是要在父母的仇恨中艰难求生?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从这种绝望的思绪中抽离。目光在院内扫视一圈,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的三个人,此刻却只见到了觉夏一个。

觉夏,她轻声问,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怎么只有你?听冬呢?知鸢呢?薛嬷嬷呢?

她一连问出三个名字,却看见觉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小姐......觉夏的嘴唇颤抖着,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们......她们......

云清珞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抓住觉夏的手臂,力道大得让觉夏吃痛:她们怎么了?你说啊!

听冬......听冬她......觉夏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我在被押回来的路上看见她了......她躺在落霞滩的地上,浑身都是血......一动也不动......她死了......

轰——

云清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听冬......那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听冬,那个总是笑嘻嘻地说要一辈子伺候她的听冬………死了?

记忆中听冬的笑脸一个个闪过——

五岁时听冬笨手笨脚地给她梳头,结果把她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十岁时听冬偷偷带她溜出府去逛集市,被母亲发现后一起受罚;

十五岁及笄礼上,听冬比她还紧张,忙前忙后生怕出一点差错;

大婚那日,听冬哭着说她终于要嫁人了,却又为她终于得偿所愿而开心......

那些鲜活的画面与这两个字形成了残酷的对比,让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喉咙一阵腥甜,她猛地俯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面前的土地。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击碎了她最后的一丝坚强。

小姐!小姐!觉夏惊恐的尖叫划破庭院的寂静,救命啊!快来人!王妃晕倒了!快叫太医!

她发疯似的拍打着院门,声嘶力竭地呼救。手掌拍在厚重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就变得红肿。

求求你们,开开门!王妃她晕倒了!快点叫太医!觉夏哭喊着,指甲在门板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她还有身孕啊!求你们发发慈悲!

门外传来侍卫冰冷的呵斥:安静!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可是王妃她现在很不好!求你们通融一下,帮忙叫个太医过来!觉夏不死心地哀求,声音已经嘶哑。

再吵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侍卫的警告如同寒冬的冰水,浇灭了她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