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过去了,对云清珞而言,这五天如同五年般漫长。
她被软禁在蝶梦阁中,除了觉夏,见不到任何人。
院门终日紧锁,侍卫轮班看守,连一只鸟儿都飞不进来。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院落,如今死寂得令人窒息。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那日吐血后,她就一直缠绵病榻,小腹的疼痛时有时无,下身的出血也断断续续。
没有太医诊治,没有药物调理…似乎是,听天由命了……
这日清晨,她勉强支撑着坐起身,想要到窗边透透气。可刚站起来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觉夏连忙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
小姐,您还是躺着吧。觉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您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啊。
云清珞摇摇头,执意要走到窗边。她需要看看外面的天空,需要感受阳光的温度,否则她真的会在这绝望中窒息而死。
觉夏拗不过她,只好搀扶着她慢慢走到窗边的软榻前。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院中的桂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这一切看起来如此平静,如此美好,却与她内心的狂风暴雨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咳咳......她突然一阵咳嗽,觉夏连忙为她拍背。
我去给您倒杯水。觉夏说着,走向桌边。水壶是空的,她叹了口气,小姐,我去门口要些热水来。
云清珞点点头,看着觉夏走向院门。这样的场景在这四天里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每次都是以失望告终。
果然,不一会儿觉夏就空着手回来了,脸上带着愤懑:那些侍卫真是太过分了!我说您需要热水服药,他们却说......却说......
却说什么?云清珞平静地问,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觉夏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们说,将死之人,何必浪费柴火......
云清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墙倒众人推,这本是世间常态,只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更让她心寒的是送来的饭菜。午时,一个小厮将食盒往院门口一放就匆匆离开,连多看她们一眼都不愿意。
觉夏取回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碗已经馊掉的米饭,几根看不出原样的咸菜,连府中最低等的下人吃得都不如。
太欺负人了!觉夏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简直是落井下石!小姐您还是王妃呢,他们怎么敢这样!
云清珞看着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摇了摇头:罢了,我不饿。
可是您还病着,需要补身子啊!觉夏看着主子日益消瘦的脸庞,心疼得直掉眼泪。这才几天功夫,云清珞的下巴就尖了不少,眼窝深陷,整个人都脱了形。
无妨。云清珞闭了闭眼,少吃几顿,饿不死的。
话虽如此,但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胤桁发落,她可能就会病死在这蝶梦阁中。
薛嬷嬷的处境同样艰难。
那日从落霞滩回来后,她就被夕颜以伺候不力为由,贬去了浣衣房。昔日王府中最有脸面的老嬷嬷,如今却要做最苦最累的活计。
浣衣房位于王府最偏僻的角落,终日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碱水刺鼻的气息。
薛嬷嬷和其他几个被贬的仆妇一起,从早到晚地搓洗衣物。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在冰冷的碱水中浸泡得红肿破皮,沉重的木槌每一次举起都耗费她巨大的力气。
但身体的劳累远不及心中的焦虑。她知道王妃被软禁在蝶梦阁,知道王妃身体状况不佳,更知道王妃还怀着身孕。
作为一个经历丰富的老人,她比谁都清楚,在这种时候若是得不到妥善照顾,后果不堪设想。
嬷嬷,歇会儿吧。一个同样被贬的老仆妇低声劝道,你都连续洗了两个时辰了。
薛嬷嬷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前院的方向:我得想办法见王爷一面。
见王爷?老仆妇吓了一跳,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王爷?
我必须试试。薛嬷嬷坚定地说,必须告诉王爷王妃有孕的事。就算王爷再生气,也不会不管自己的骨肉。
然而想要见到胤桁谈何容易。王爷已经多日没有回府,即便回来,也都是在书房处理公务,等闲人根本靠近不得。
而她一个被贬的洗衣嬷嬷,更是连前院都进不去。
这日午后,她趁着送洗净衣物的机会,偷偷溜到前院,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却不料正好撞见了被一群丫鬟簇拥而来的夕颜。
夕颜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绣缠枝莲的锦缎长裙,头戴点翠簪子,打扮得雍容华贵。见到薛嬷嬷,她停下脚步,用绣着精致兰花的丝帕掩住口鼻,仿佛薛嬷嬷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哟,这不是薛嬷嬷吗?夕颜的声音甜美,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讥讽,不在浣衣房好好干活,跑到前院来做什么?
薛嬷嬷连忙跪下,恭敬地回答:回侧妃娘娘,老奴是来送衣物的。
送衣物需要鬼鬼祟祟地往书房方向张望?夕颜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去向王爷告状?说我苛待了你的好王妃?
老奴不敢!薛嬷嬷将头埋得更低。
不敢最好。夕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往前院跑,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说完,她示意身后的丫鬟:去告诉管家,薛嬷嬷年纪大了,浣衣房的活计太轻松,调她去刷洗茅厕吧。
丫鬟幸灾乐祸地应道。
薛嬷嬷跪在原地,看着夕颜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地掐灭了。
第五日午后,蝶梦阁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打开了。
夕颜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施施然走了进来。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簇新的水红色锦缎长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与这院中的萧条景象格格不入。
觉夏正在院子里晾晒刚刚洗好的衣物,看见她来,立刻警惕地站直身子:侧妃娘娘来此有何贵干?
夕颜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直接投向半敞的殿门:我来看看王妃,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呢。
说着,她径直走向寝殿。觉夏想拦,却被她身后的婆子一把推开,踉跄几步才站稳。
云清珞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连日的病痛和营养不良让她消瘦得厉害,原本合体的衣裙此刻显得空荡荡的,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却也空洞得令人心惊。
呦,王妃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夕颜故作惊讶地走上前,在软榻旁的绣墩上坐下,丝裙曳地,发出窸窣的声响。
云清珞缓缓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如今的她,连应付这个女人的力气都没有。
夕颜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也难怪,发生了这么多事,任谁都受不了。听说云将军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过得可不怎么好,那些狱卒啊,最是会磋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