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里的核堆见了底那天,归航站飘起了细雪。暖窖里的三只鸟影挤在空瓮旁,大鸟用翅膀搂着小鸟,小鸟的爪搭在小小鸟背上,光苔碗里还剩着几颗碎核,像舍不得吃完的珍宝。衡生说这是“余甜印”,只有分甜痕刻得够暖,才能让影把最后点甜都留着念想。
“该给新痕玉收余甜了。”老人往玉盒里铺了层核壳粉,“这粉是用最后那几颗核磨的,能把余甜印锁在刻痕里,开春化冻,满窖都是冬天的暖。”
蚀宇把新痕玉从瓮边取回来时,玉上的刻痕正往外冒甜雾,大鸟的翅根缠着让痕,小鸟的嘴角沾着虚拟的糖霜,小小鸟的颊囊鼓鼓的,像还藏着口甜。小姑娘往玉盒里撒了把分食纹粉:“这样它们分甜时,永远有粉香陪着。”
玉鸟从回音谷飞回来时,腿上绑着个布包,里面是老伙计们攒的“陈年甜”——是前年分剩下的星麦核,壳上的刻痕已经被甜气浸得发亮,像块老糖。“老人们说,”玉鸟的光珠里映出老伙计的笑,“陈年的甜更暖,让影尝尝去年的甜留到今年,才知道日子是怎么攒起来的。”
小姑娘的脸腾地红了,把陈年甜往新痕玉旁埋,光粉遇着核,突然爆出层琥珀色的光,把三只鸟的影卷在一起,在暖窖里转了三圈才散开。蚀宇看着那幕,往她刻的让痕里刻了个小归航印:“这样不管分多少,甜总在咱们这儿。”
接下来的日子,暖窖里的甜气渐渐淡了。蚀宇和小姑娘的分甜痕也快刻完了,大鸟的让甜翅更展,小鸟的接甜嘴更柔,连光粉流动的方向,都像是往彼此的影里钻,像在把所有的暖都拢在一块。
这天傍晚,夕阳透过窖顶的透气孔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金线,分甜痕终于刻完了。大鸟展开的翅膀正好护住两只小鸟,小鸟的爪捧着最后颗核,小小鸟则把核往大鸟嘴里送,光在核上流转,像裹了层熔金。蚀宇把新痕玉举起来,光顺着金线往上飘,把三只鸟的影投在窖门上,像真的在往光麦树的方向送甜。
“它们要把余甜埋进土里!”小姑娘拽着他的胳膊追,影在地上滑得飞快,爪下的核印扫过暖窖的地,把光苔的根都染成了金。
蚀宇突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暖窖的热气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沾着光粉的里衬。“埋不远,”他低声说,“刻痕里有归航印,甜总在光麦树下等咱们。”
风里传来星麦花的香,暖窖的门还开着道缝,新痕玉的影在地上越飞越近,把余甜都埋在了光麦树根下,像颗藏着暖的种。小姑娘摸着怀里的玉,突然明白所谓分甜,从来不是分得多匀,是大鸟推核时的疼惜,是小鸟让核时的真诚,是小小鸟回敬时的天真,是刻痕里藏着的那句“我的就是你的”——不管冬天多冷,只要肯分,总能把甜传到彼此嘴里,就像只要身边有彼此,日子总带着互相惦念的暖。
衡生站在暖窖口的光里,往《新约录》上添了笔:“所谓分甜痕,不是刻下核粒的样,是刻下让甜的情。就像这对分甜的人,眼里的光比核上的糖霜还暖,这才把日子过成了互相捧着的甜。”
玉鸟的啼鸣在雪地里荡开,像句温柔的收梢。蚀宇往她手里塞了块新磨的刻刀,刀鞘上的分甜纹,比去年的更深更暖。“明年刻什么?”他问,眼里的光比夕阳透过雪的亮还盛。
“刻它们在融雪里找新甜,”小姑娘往刀鞘上刻了个发芽的核,“大鸟刨雪,小鸟寻芽,像我们等着光麦树抽新枝那样,把冬天的甜都酿成春天的盼。”
光麦树的枯枝在风里响,像在替他们应和。暖窖里的瓮还空着,新痕玉的光还在流,余甜印的暖还在土里藏。小姑娘握着刻刀,知道这分甜的痕会一直刻下去,明年的春风里会有它们寻芽的影,夏天的藤架上会有它们晒新甜的印,而那些藏在刻痕里的暖,会像这光苔灯一样,永远亮着,永远甜着,永远在彼此的掌心里,暖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