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萌芽与阻力(1 / 2)

>夜市突然冒出三家“南洋手作”摊位。

>地头蛇狞笑着收保护费:“小姑娘,识相点就滚。”

>暴雨中我拖着伤腿跑遍五家批发市场,膝盖伤口在雨水浸泡下溃烂流脓。

>当夜光海豚挂件在摊前幽幽亮起。

>人群再次围拢的瞬间,我摸到了口袋里那张沾血的名片——

>黄砚舟,这次我偏要在你认定的尘埃里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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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茶庄。

那三个字,用乌木刻了,挂在飞檐斗拱之下,沉甸甸的,压得李晚星喘不过气。门楣高阔,漆色暗沉,门前扫洒得纤尘不染,连石阶缝里的青苔都像是被精心修剪过,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冷清。两个穿青布短褂、神色精悍的伙计,钉子似的立在门廊两侧,眼风扫过她沾满泥点的破旧裤脚和那个显眼的、洗得发白的旧布包裹时,毫不掩饰地蹙起了眉头。

李晚星攥紧了怀里的包裹,指尖隔着粗布,死死抠着里面那个硬硬的木盒边角。膝盖处钻心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在里面不停地捅搅。她几乎能感觉到布条下黏腻的湿意又在蔓延。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滑过脸颊上昨夜摔出的细小擦痕,带来一阵刺痛。

“我…我找黄先生。”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低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

左边的伙计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黄先生?”

“黄砚舟先生。”李晚星努力挺直了些腰背,报出那个名字时,心尖都跟着颤了一下。她甚至不敢看那伙计的眼睛,目光只敢落在对方青布褂子那粒盘得油亮的扣子上。

右边的伙计倒是抬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眼神像是看一件摆在不当地方的碍眼物件。“有约?”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有…有约的。昨天…昨天下午三点。”李晚星急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想从挎包里摸出那张名片作为凭证,动作却因为膝盖的剧痛和紧张而显得笨拙僵硬。

“下午三点?”右边的伙计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撇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黄先生今早的茶会刚散。这会儿,怕是不得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晚星惨白的脸色和微微打颤的腿,“等着吧。”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块冰砖砸在她心上。

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也没有指个地方让她坐下等。就这么杵在门口,顶着伙计们审视的目光,像一块被遗忘在门外的石头。

时间一点点爬过去。太阳穴突突地跳,膝盖的伤处像是着了火,灼痛感顺着骨头缝往全身蔓延。李晚星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她靠着门廊下冰凉的廊柱,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那条稍微好些的左腿上,右腿虚虚地点着地,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额头的冷汗越聚越多,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她不敢擦,生怕一个多余的动作就耗尽了支撑的力气,在这冰冷尊贵的茶庄门口瘫软下去。

**(内心独白: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让我等在这里…像罚站…像展览我的狼狈…)**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一点点向上攀升。她甚至能想象那个叫黄砚舟的男人,此刻或许正坐在某个温暖舒适、茶香袅袅的雅室里,隔着雕花的窗棂,或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西洋镜”,冷冷地欣赏着她此刻的窘迫和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在李晚星的感觉里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膝盖的疼痛几乎要让她眼前发黑、意识模糊时,一个穿着深灰色细绸长衫、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无声无息地从门内走了出来。他脚步极轻,落地无声,目光在李晚星身上只停留了极短的一瞬,便转向那两个伙计。

“先生吩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送入李晚星嗡嗡作响的耳朵,“请这位姑娘进去。带到‘听松阁’。”说完,也不等任何回应,转身便消失在门内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

那两个伙计脸上的倨傲瞬间收敛,腰板下意识地挺直了些,看向李晚星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混杂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请吧。”左边的伙计侧身让开一步,语气竟客气了几分。

李晚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紧张感甚至暂时压过了膝盖的剧痛。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拖着那条几乎麻木的伤腿,一步一挪地,跨过了栖云茶庄那高得有些过分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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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松阁”。

名字雅致,地方却冷。并非温度,而是一种沁入骨髓的清寂。屋子不大,陈设也极简,一桌,两椅,靠墙一个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面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只青瓷胆瓶,瓶里斜插着一枝枯瘦遒劲的松枝。墙壁是素白的,地上铺着深青色的方砖,光可鉴人,映着窗外投入的天光,更显空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淡的、冷冽的松木香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引路的伙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

李晚星孤零零地站在屋子中央,怀里紧抱着那个粗布包裹,像一只误闯入雪原的迷途羔羊。膝盖的剧痛在短暂的麻木后,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回来,疼得她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站立不住。她艰难地挪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椅子旁,椅面是光洁冰凉的红木,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坐下去,只把身体大半的重量倚在椅背上,微微喘息。

**(内心独白:人呢?他到底要做什么?)**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缓慢爬升。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

就在她快要被这死寂和疼痛逼疯的时候,身后通往内室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没有脚步声。

李晚星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黄砚舟就站在那里。

他换了一身质地更显柔和的烟灰色羊绒开衫,里面是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一粒扣子,少了几分昨日深灰大衣的冷硬迫人,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然而,这份慵懒非但没有消减他周身的气场,反而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他斜倚着门框,姿态闲适,手里端着一只薄胎白瓷的茶杯,杯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那杯子的白,纯净得刺眼,与她包裹上沾染的污渍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先落在她倚着椅背、微微打颤的腿上,在她膝盖处那被血和脓液浸透、颜色深褐的布条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视线缓缓上移,扫过她沾着泥点、洗得发白的旧裤子,扫过她同样陈旧、袖口磨得起了毛边的粗布上衣,最后,定格在她因紧张和疼痛而毫无血色的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和磨损程度。

李晚星被他看得浑身僵硬,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得更小,藏进椅子的阴影里。

“东西。”黄砚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落在玉盘上,清脆而冰冷。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李晚星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将怀里的粗布包裹放在那张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动作太大,牵扯到膝盖的伤,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她顾不上疼痛,颤抖着手解开包裹的结,露出里面那个熟悉的旧木盒。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几卷颜色暗淡、粗细不一的旧尼龙线;那只沾满了污泥、尾羽散乱、绿色玻璃眼珠黯淡无光的孔雀挂件;几朵同样灰扑扑的塑料小向日葵;那只被踩扁、沾着污水的橙色小狐狸残骸;一本边角卷起的、写满歪歪扭扭数字的记账本;几截用得只剩指头长的铅笔头;几张皱巴巴、面额加起来不足二十元的零散钞票……还有,压在盒底、被塑料袋包裹着的,她母亲留下的那卷颜色更加暗淡、缠绕得有些杂乱的旧线卷。

东西一样样摆开,在这间清冷雅致的“听松阁”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寒酸得令人心酸。尤其是那只脏污的孔雀和残破的小狐狸,如同被丢弃在玉阶上的垃圾。

黄砚舟的目光在盒子里逡巡。他端着茶杯,缓步走近。脚步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在桌边停下,垂眸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视线,首先落在那只沾满污泥的孔雀上,停留了数秒,随即移开,掠过那些廉价的塑料花和残骸,最终,定格在盒底那个被塑料袋包裹的旧线卷上。

他伸出那只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食指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塑料袋,轻轻点了一下那卷旧线。

“这个,”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打开。”

李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内心独白:他…他看中阿妈的线了?)**一股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攥住了她。她依言,用微微发抖的手,小心地解开塑料袋的结,将里面那卷颜色陈暗、缠绕得有些杂乱的旧尼龙线卷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尘土和樟脑的陈旧气味弥漫开来。

黄砚舟微微俯身,凑近了些。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仔细地审视着线卷本身,以及那些零星缠绕在线卷缝隙里、几乎难以察觉的、更细小的白色碎瓷片。他的指尖没有直接触碰,只是在距离线卷寸许的地方虚虚滑过,像是在感受某种无形的气息。

“南洋货?”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目光却抬起,落在李晚星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谁教你的?”

又是这个问题!和昨天电话里一模一样!

李晚星被那目光刺得一缩,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又低又急:“没…没人教。真的是我阿妈…阿妈留下来的线…我…我自己瞎琢磨的…看…看着好看,就学着编…那招牌…招牌是我瞎写的…”她语无伦次,脸颊烧得滚烫。**(内心独白:他为什么总问这个?阿妈的线有什么特别?)**

“瞎琢磨?”黄砚舟的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弧度。他不再看那线卷,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盒子里那只脏污的孔雀,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孔雀额头那几片小小的白色贝片(或者碎瓷片)。“这几片的位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像是在课堂上讲解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模仿的是‘三星高照’的旧俗。手法虽拙劣,方位却没错一丝。这也是…瞎琢磨出来的?”

“三星高照”?李晚星完全懵了。**(内心独白:什么三星?什么方位?)**她当时只是觉得那几片小白片像星星,就随手嵌在了孔雀额头上,哪里知道什么方位讲究?她茫然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被逼问的恐慌:“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像星星…就…就放那儿了…”

黄砚舟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李晚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几乎要站立不住,膝盖的疼痛也越发尖锐起来。

片刻后,他似乎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兴趣。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桌面,扫过那些寒酸的物件,最终停留在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上。

“想要什么?”他忽然问,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问一件商品的标价。

李晚星愣住了。**(内心独白:想要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钱?药?摆脱城管的威胁?这些念头纷乱地涌上来,却又被她死死压住。她想起了阿婆的警告,想起了男人眼中冰冷的审视。直接要钱?那和乞讨有什么区别?只会让他更加瞧不起!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装着那张沾着血迹的名片。指尖触碰到名片冰凉的边缘,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

“我…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的腿…昨天摔伤了…很…很疼…我想买点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卑微、最迫切的请求。至少,这听起来不那么像贪婪的索取。**(内心独白:药…至少先治伤…)**

黄砚舟的目光再次落在她那条明显不对劲的右腿上,在那深褐色的布条上停留了一瞬。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看不出丝毫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端着茶杯,转身,缓步走向靠墙的紫檀博古架。脚步无声,像在云端漫步。他背对着李晚星,将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茶,随手放在了空荡荡的博古架上。白瓷杯底与紫檀木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嗒”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然后,他再次伸手,从博古架上拿起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同样质地的薄胎白瓷小碟。碟子很小,很浅,素白无纹,在博古架深色的背景映衬下,纯净得不染尘埃。

他拿着那只小碟,走回桌边。目光扫过桌上那只沾满污泥的孔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觉得那污秽玷污了他的视线。他没有碰孔雀,只是用那只小碟的边缘,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明显的嫌恶,轻轻一拨。

“啪嗒。”

那只凝聚了李晚星无数心血和屈辱的孔雀挂件,被小碟的边缘拨动,翻滚了一下,再次跌落在冰冷坚硬的红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尾羽上的污泥蹭在了光洁的桌面上,留下几道刺眼的污痕。

黄砚舟看也没看那掉落的孔雀,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拿起那只小碟,递向李晚星。

李晚星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看着那只素白的小碟。**(内心独白:给我…这个碟子?)**

“拿着。”黄砚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李晚星迟疑着,伸出因为紧张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只冰凉的白瓷小碟。碟子很轻,很薄,触手生凉,光滑细腻。她捧着它,像捧着一块易碎的冰,不知所措。

黄砚舟不再看她,转身走到靠墙的另一张红木圈椅旁,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他拿起旁边小几上早已备好的一份报纸,展开,挡住了脸。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拒人千里的侧影。

“出去。”冰冷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来,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

逐客令。

李晚星捧着那只冰凉的白瓷小碟,呆呆地站在原地,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屈辱感瞬间将她淹没。**(内心独白:就这样?给我一个碟子?然后…赶我走?)**膝盖的剧痛在此刻变得无比尖锐,提醒着她这一趟艰难跋涉的可笑。她像个傻子一样,拖着一条几乎废掉的腿,抱着她所有的“宝贝”,战战兢兢地走进这深宅大院,忍受着漫长的等待和无形的羞辱,最后,就换来了这么一个…碟子?

她甚至忘了去捡桌上那只被再次拨落、孤零零躺着的孔雀。她只是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着那只冰凉的、毫无用处的白瓷小碟,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它捏碎!

门口不知何时已无声地打开。那个引她进来的伙计垂手立在门边,眼神示意她离开。

李晚星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报纸遮挡、仿佛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身影。一股冰冷的恨意,混合着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戏弄的愤怒,在心底疯狂滋生!**(内心独白:黄砚舟!)**她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猛地转身,拖着那条剧痛的伤腿,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挪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听松阁”,冲出了栖云茶庄那扇沉重得如同墓穴入口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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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白瓷小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李晚星手心灼痛。她把它死死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嵌进瓷胎,拖着那条痛到麻木的伤腿,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栖云茶庄那片令人窒息的区域。一直跑到一条相对僻静、堆满杂物的巷子深处,她才像被抽掉了骨头,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霉斑的墙壁,软软地滑坐在地。

“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口的闷痛和膝盖那如同刀割斧凿般的剧痛。汗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糊了满脸。

她摊开手掌,那只小小的白瓷碟静静地躺在掌心。碟子纯净无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釉光,映着她沾满泥污的手掌和指甲缝里的黑垢,讽刺到了极点。

**(内心独白:这是什么?施舍?嘲弄?还是…打发叫花子的零钱罐?)**悲愤和一股强烈的毁灭欲冲上头顶!她真想狠狠地将这破碟子摔在墙上,摔个粉碎!让那冰冷的碎片也尝尝被践踏的滋味!

然而,就在她举起手,手臂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劈入脑海!

**(内心独白:不!不能摔!)**她猛地停住了动作。黄砚舟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仿佛又在眼前。摔了它,除了发泄这无用的愤怒,还能得到什么?证明自己连这点“施舍”都不配拥有?只会让他更加确信她是个只会无能狂怒的废物!

**(内心独白:阿婆说得对…离他们越远越好…这东西…留着是祸害!)**她咬着牙,不再看那碟子,胡乱地把它塞进了挎包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现在,最重要的是腿!膝盖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奔波下,似乎更糟了。隔着布条,她都能感觉到一股黏腻的湿意和温热感在蔓延,伴随着一阵阵更加尖锐的抽痛和…难以忍受的瘙痒!

她颤抖着手,一层层解开阿婆昨夜帮她包扎的布条。当最后一层布条揭开,露出李晚星只看了一眼,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得发亮,高高鼓起,像发酵的面团。原本翻卷的皮肉边缘已经变成了令人作呕的黄绿色,中间裂开的口子里,不断渗出浑浊的、带着血丝的黄色脓液!一些灰黑色的泥沙颗粒还嵌在肿胀的皮肉里。伤口深处,甚至能看到一点惨白的…骨头?

**(内心独白:烂…烂了!)**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面对城管,比面对黄砚舟时更加冰冷刺骨的恐惧!伤口感染化脓了!而且看起来非常严重!她想起老家隔壁那个砍柴伤了腿、最后烂掉整条腿、高烧不退死掉的王老伯……

她不能死!小阳还在老家等她!她要是死了,小阳怎么办?那个赌鬼爹会把他卖掉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必须立刻弄到药!消炎的,消毒的!还有吃的!她需要力气!

她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朝着记忆中最近的一家小药铺挪去。每走一步,右腿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脓血透过薄薄的裤子渗出来,留下深色的痕迹。

药铺的坐堂郎中是个干瘦的老头,戴着老花镜。看到李晚星膝盖上那狰狞的伤口,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

“姑娘,你这伤…拖得太久了!都化脓了!”老头用镊子小心地拨开一点肿胀的皮肉查看,一股更浓的腐臭味散开,连旁边抓药的伙计都嫌弃地捂住了鼻子。“得用好的消炎药水冲洗,再敷上拔毒生肌的药膏!还得吃消炎的西药片,压住里面的热毒!不然…你这腿怕是要坏大事!”

郎中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报出一串药名和价钱:“磺胺嘧啶银药水一瓶,上好的拔毒生肌散一盒,消炎用的盘尼西林…呃,这个贵,先开三天的量…加上包扎的纱布药棉…一共是…七块大洋。”

七块大洋!

李晚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她全身上下,加上木盒里那点可怜的零钱,满打满算也不到三块!连一半都付不起!

“郎中…郎中先生…”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能不能…能不能便宜点?或者…先给我用点药,我…我过两天一定把钱补上!我…我可以给您写欠条!”她几乎是哀求着,手忙脚乱地想去掏自己那个破旧的记账本。

老郎中看着她急切而卑微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市侩的精明:“姑娘,不是我不近人情。这年头,药金贵啊!盘尼西林更是稀罕物,进价就高得吓人!我这小本生意,实在赊不起啊!你看你这伤…唉,要不,你先买点最便宜的金疮药粉和红药水顶一顶?那个只要五毛钱…”

五毛钱?李晚星看着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劣质药粉和颜色浑浊的红药水,她知道,这些东西对眼下这严重溃烂的伤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内心独白:不行…用了也没用…腿还是会烂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失魂落魄地、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药铺。膝盖的剧痛和伤口溃烂带来的灼热感让她浑身发冷,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墙壁,像一抹游魂,在省城迷宫般的小巷里漫无目的地挪动。

饥饿感如同无数只小爪子,疯狂地抓挠着她的胃。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啃了阿婆给的半个冷包子。她摸向口袋,里面还有几个铜板。路过一个冒着热气、飘着诱人香味的馄饨摊时,那香味像钩子一样钻进她的鼻子,勾得她肠胃一阵痉挛。摊主是个胖乎乎的大婶,正麻利地捞着锅里雪白的馄饨。

“大…大婶…”李晚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虚弱,“馄饨…多少钱一碗?”

“肉馅的,一毛五!素馅的,一毛!”大婶头也不抬,声音洪亮。

一毛…李晚星摸了摸口袋里那几个冰冷的铜板,加起来大概也就值一毛多一点点。吃了这碗素馄饨,她就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药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挣扎之际,馄饨摊旁边一个卖烤红薯的老汉,正把一个烤得焦黑、裂开了口子、卖相极差的小红薯丢进旁边的破筐里,嘴里嘟囔着:“唉,又烤糊了一个,没人要的烂货…”

那焦糊的红薯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焦苦味的甜香,对此刻饥肠辘辘的李晚星来说,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看着那个破筐,又看看自己口袋里那几个铜板,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

她拖着腿,挪到烤红薯的摊子前,指着那个破筐里的焦糊小红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老…老伯…这个…这个烂的…能…能便宜点卖给我吗?”

老汉抬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脸色惨白、浑身脏污、腿还瘸着的姑娘,又看了看筐里那个黑黢黢的红薯,叹了口气:“唉,姑娘,这都糊透了,心儿都烤黑了,吃了闹肚子的!你要真饿…给两个铜板,拿去吧!”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两个铜板!李晚星几乎是立刻掏出了钱,像是怕老汉反悔。她接过那个烫手的、焦黑的小红薯,也顾不上烫,更顾不上脏,背过身去,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焦苦的外皮和里面有些发黑发硬的薯肉,混合着一点残余的甜味,被她囫囵吞下。胃里终于有了一点实在的东西,暂时压下了那令人心慌的饥饿感,却也带来一股火烧火燎的不适感。

**(内心独白:烂货…我也是个没人要的烂货…)**啃着这焦糊的红薯,看着自己流脓的伤腿,巨大的悲凉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弄到钱!药!不然她真的会死在这异乡冰冷的街头!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再次缓缓浸染了省城的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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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一条溃烂流脓、痛得钻心的伤腿,李晚星几乎是爬回了她那间廉价旅馆的小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她连点灯的力气都没有了。黑暗和冰冷包裹着她,只有膝盖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灼痛和瘙痒,在清晰地提醒着她迫在眉睫的危机。

钱!药!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去求黄砚舟?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地掐灭了。那个男人冰冷的目光和那只充满嘲弄意味的白瓷碟,如同烙印刻在她脑海里。再去求他,只会得到更深的羞辱。她李晚星再卑微,也不能把最后一点骨头都敲碎了去舔他的鞋底!

**(内心独白:只剩下一条路了…摆摊!)**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一颤。昨天被城管追打、东西散落一地、孔雀被丢弃、自己摔得头破血流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那个黑脸胖城管恶狠狠的威胁还在耳边:“下次再让老子逮着,连人带货一起扣!”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她能想象再次被抓到的后果:货被没收,人被关起来,罚款…甚至…她不敢想下去。以她现在这条腿的状态,连跑都跑不动!

**(内心独白:可是不去…伤口烂透了…死路一条…)**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恐惧。去!必须去!而且要快!趁伤口还没完全烂掉,趁还有点力气!

她挣扎着爬到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的微光,摸索着打开那个旧木盒。里面,她的“财产”可怜地摊开着。她把所有的零钱都仔细数了一遍,两块八毛七分。这点钱,连药铺老郎中最便宜的金疮药粉都买不了多少。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颜色暗淡的尼龙线上,落在母亲留下的那卷旧线上,最后,落在盒底那只沾满污泥、被黄砚舟两次丢弃的孔雀挂件上。孔雀额头那几片小小的白色碎瓷片,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固执地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

**(内心独白:他说…位置有点意思…)**黄砚舟那冰冷的话语再次回响。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闪现!

**(内心独白:对!南洋!)**昨天那个看起来有点见识的老先生,还有黄砚舟,似乎都对这个“南洋”风格有点反应。虽然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南洋风格,但既然“南洋手作”这个招牌能吸引到一点目光,那就必须抓住!

她需要新的东西!更吸引眼球的东西!让人一眼就能记住,能在众多小摊中脱颖而出的东西!光靠孔雀、向日葵和小狐狸,太普通了!昨天被那三家一模一样的小摊围攻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内心独白:要亮!要会发光!)**她猛地想起,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跟阿妈去海边渔村走亲戚,晚上在海滩上玩,捡到过一种小小的贝壳。那贝壳平平无奇,白天看着灰扑扑的,可到了晚上,放在手心,它自己就会发出一种幽幽的、绿色的光!像萤火虫一样!当时觉得神奇极了,捧在手心看了好久。可惜后来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内心独白:发光的贝壳!)**这个念头让她濒死的心湖猛地翻起一丝波澜!如果能找到那种贝壳,把它镶嵌在挂件上…比如,镶嵌在海豚的额头上?或者做成星星、月亮的形状?那到了晚上,灯火阑珊的夜市里,她的摊位岂不是会像藏着一小片星空一样引人注目?

这个想法让她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内心独白:对!就这样!)**虽然她不知道那种贝壳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翻身的机会!

她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剧痛,在记账本空白的一页,用那截最短的铅笔头,凭着模糊的记忆,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贝壳的大致轮廓,旁边用力写了两个字:夜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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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晚星就被膝盖伤口一阵紧过一阵的抽痛和灼热感惊醒。她摸了摸额头,滚烫!发烧了!伤口感染带来的高热让她浑身酸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

**(内心独白:不行…不能倒下…)**她咬着牙,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得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把记账本上画着贝壳图案的那一页撕下来,仔细折好,塞进口袋。然后,她把木盒里所有的零钱——那两块八毛七分——都仔细揣好。又把那只沾满污泥的孔雀拿出来,用衣角沾了点水,把孔雀额头那几片白色碎瓷片上的污泥小心地擦掉。看着那几片在晨光下依旧黯淡的小东西,她心里默默祈祷:**(内心独白:阿妈…保佑我找到那种贝壳…)**

做完这一切,她拄着一根在旅馆后院捡来的、比她手腕还粗的树枝当拐杖,拖着那条几乎无法弯曲的伤腿,一步一挪,开始了寻找“夜光贝壳”的艰难旅程。目标很明确:省城最大的几个杂货、海货批发市场。她知道,只有那种地方,才最有可能找到稀奇古怪的材料。

第一个去的,是离旅馆相对较近的“兴隆货栈”。那是个巨大的、由旧仓库改造的批发市场,里面人头攒动,各种气味混杂——咸腥的海货、刺鼻的染料、浓烈的香料、还有牲畜的臊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洪流,冲击着李晚星本就因高烧而昏沉的头脑。地面坑洼不平,污水横流。

她拄着粗树枝,在拥挤的人流和堆积如山的货物中艰难穿行。每走一步,右腿膝盖都像被钝刀子反复切割,脓血透过布条和裤子渗出,引来周围人嫌恶的目光和低声的议论。她顾不上这些,努力辨认着两旁的摊位招牌:干货、调味、山货、土产……终于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看到一家挂着一串串风干海鱼、摊位上堆着各种奇形怪状贝壳、珊瑚的“陈记海货行”。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袒露着油腻胸膛的壮汉,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买主讨价还价。李晚星等那买主走了,才怯生生地挪过去,掏出那张折得皱巴巴的纸片,展开,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贝壳图案和“夜光”两个字,声音虚弱地问:“老…老板,您这儿…有…有这种晚上会自己发光的贝壳吗?”

壮汉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破烂的衣衫和那条明显不对劲的瘸腿上扫过,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发光?还自己发光?小姑娘,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贝壳就是贝壳,死了的东西!又不是夜明珠!还发光?去去去,别在这儿捣乱!晦气!”说完,不耐烦地挥手赶人,像驱赶一只苍蝇。

李晚星被他粗鲁的态度吓了一跳,脸上火辣辣的,**(内心独白:没有吗?)**巨大的失望涌上来。但她不死心,又指着纸上“夜光”两个字,急切地解释:“真的…老板…我小时候见过的…在海边捡到过…小小的…灰扑扑的…可到了晚上,它就自己亮起来,绿莹莹的…”

“神经病!”壮汉彻底失去了耐心,嗓门大了起来,引得旁边几个摊主都看了过来,“滚滚滚!老子这儿没有你那劳什子发光贝壳!再啰嗦,信不信我抽你!”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作势要打。

李晚星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膝盖剧痛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不敢再停留,拄着树枝,低着头,在周围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陈记海货行”。

走出兴隆货栈,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丝打在滚烫的额头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却更添寒意。李晚星裹紧了单薄的衣服,拄着拐杖,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向下一个目标——“裕丰海货批发市场”。

裕丰市场比兴隆货栈更大,也更脏乱。雨势渐大,市场里泥泞不堪。李晚星的破布鞋很快被泥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膝盖的伤口被雨水和泥水浸泡,传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刺痛和奇痒!她感觉布条下的伤口似乎在膨胀、跳动,脓血混着雨水,顺着小腿往下流。

她找到一家看起来品种更丰富的海货摊。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整理一堆海螺。

“老…老先生…”李晚星的声音因为寒冷和疼痛而颤抖得更厉害,她再次掏出那张已经被雨水打湿、字迹有些模糊的纸片,“请问…您这里…有这种…晚上会发光的贝壳吗?”

老头推了推老花镜,凑近看了看纸片,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摇摇欲坠的姑娘,眉头皱了起来:“发光贝壳?姑娘,你说的…是不是‘夜光贝’?那种小螺蛳壳?”

夜光贝!李晚星的眼睛瞬间亮了!**(内心独白: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她急切地点头:“对对对!就是它!您…您这里有吗?”

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早年海边是挺多,小孩子们都捡来当玩意儿。可这东西太小,又不值钱,没人专门收。现在…不好说喽。污染厉害,近海都捞不到了。就算有,也得跑远洋的渔船才可能带回来一点…咱们这种小摊子,没有那稀罕物。”他看着李晚星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身体,语气缓和了些,“姑娘,我看你病得不轻,腿也…唉,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吧,别找那没影的东西了。”

希望再次破灭。雨水顺着李晚星的头发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她谢过老头,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越来越大的雨幕里。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全身,带走仅存的热量,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内心独白:还有三家…不能放弃…)**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和路人的指点,又艰难地跋涉到了“昌泰货栈”和“顺发海产”。雨越下越大,如同瓢泼。街道上积水成河。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潭里挣扎。膝盖的伤口在雨水的反复浸泡下,疼痛和瘙痒达到了顶点,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里面啃噬!她甚至能感觉到脓液在布条下不断积聚、流淌。

在“昌泰货栈”,一个叼着烟卷的胖女人摊主,听了她的询问,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尖着嗓子嚷道:“哎哟喂!发光贝壳?小姑娘,你是戏文看多了吧?我们这儿只有干货!干货懂不懂?晒干的鱼,晒干的虾米!贝壳?那边筐里有,五毛钱一斤,你要多少?拿回去自己磨粉吃!兴许能治治你的疯病!”刺耳的笑声引来一片哄笑。

在“顺发海产”,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年轻伙计直接把她往外推:“滚滚滚!没看忙着呢!什么夜光日光的!没有!再啰嗦我叫巡警了!”李晚星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连同那根粗树枝拐杖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市场门口冰冷肮脏的泥水里!

泥浆瞬间溅了她满头满脸!膝盖伤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温热的脓血混合着冰冷的泥水,迅速在裤腿上洇开一大片污秽的深色。

“哈哈哈!泥猴子!叫花子!”周围响起一片看热闹的哄笑声和尖刻的嘲讽。

屈辱、疼痛、寒冷、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趴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身体,视线一片模糊。**(内心独白:完了…找不到了…我要死在这里了…小阳…阿妈…)**滚烫的眼泪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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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泥水如同无数根钢针,刺穿着李晚星滚烫的皮肤。雨点砸在背上,像鞭子抽打。周围刺耳的哄笑声和嘲讽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她趴在泥泞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膝盖伤处的剧痛变得麻木,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不断下坠的感觉,仿佛要将她拖入无底的深渊。意识在冰冷和灼热交替的撕扯下,渐渐模糊。

**(内心独白:就这样吧…太累了…)**一个放弃的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草,在心底悄然滋生。

就在她的眼皮沉重得即将彻底合拢的瞬间,一只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醒醒!可不能睡在这儿!要出人命的!”一个焦急而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耳边炸响!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地将她从沉沦的边缘拽了回来!李晚星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雨水立刻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蓝色粗布工装、戴着斗笠的身影,正用力地将她从泥水里往上拖拽。

“撑住!我扶你起来!”那声音的主人,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孔黝黑、眼神却透着朴实焦灼的男人,正是“顺发海产”隔壁“老周渔具行”的摊主周大海。他刚才就看到了这个瘸腿姑娘被伙计推搡摔倒,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眼看这姑娘趴在雨里一动不动,脸色白得像纸,心里实在过不去那道坎。

周大海力气很大,半扶半抱地将李晚星从泥水里捞了起来,也顾不上她满身的污泥,几乎是架着她,踉踉跄跄地挪到自己摊位的雨棚下。雨棚不大,勉强能遮住瓢泼大雨,但边缘依旧有雨水被风吹进来。

李晚星浑身湿透,像一片浸透了水的破布,软软地靠在周大海摊位旁一个装着渔网的麻袋上,牙齿咯咯作响,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泥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混合着泪水,狼狈到了极点。

周大海看着这姑娘凄惨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赶紧从摊位底下翻出一个掉了漆的旧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到李晚星嘴边:“快!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水是温的,带着一股铁锈味,但对此刻冻僵的李晚星来说,不啻于琼浆玉液。她颤抖着手接过水壶,也顾不上脏,贪婪地小口啜饮起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流入冰冷的胃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让她几乎停滞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缓慢流动。

“谢…谢谢…大叔…”她放下水壶,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浓重的哭腔。

“唉,造孽啊…”周大海叹了口气,看着她那条被泥水和深褐色污渍浸透的右腿裤管,“你这腿…咋伤成这样?得赶紧看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