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名片割掌(2 / 2)

那张纯白色的名片,被她无意识地攥出了褶皱,边缘沾着她的血迹和汗渍,显得有些肮脏。“黄砚舟”三个字却依旧清晰刺眼。

阿婆的话在耳边回响:“…是福是祸呢…离他们越远越好…扔了最好…”

可是…扔了它,她的伤怎么办?今晚怎么办?明天怎么办?那个胖城管恶狠狠的威胁还在耳边:“下次再让老子逮着,连人带货一起扣!”

她需要钱!需要药!需要摆脱那个城管的阴影!需要活下去!

一个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和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

**(内心独白:他…他那么有钱…也许…也许这张名片…能换点钱?哪怕…只够买一瓶药…或者…让他跟那个城管说一声…放过我?)**

这个念头一出现,立刻让她浑身一颤,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和恐惧!**(内心独白:我在想什么?!像乞丐一样去乞讨吗?用他施舍的东西再去求他施舍?)**男人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光靠这点街头把戏,不行。”他那句冰冷的评价再次响起。

**(内心独白:他说得对…在他眼里,我连街头把戏都做不好…只是个废物…)**自厌的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然而,膝盖伤口的剧痛再次袭来,尖锐地提醒着她的处境。腹中饥饿的绞痛也重新变得清晰。冰冷的墙壁吸走了她身上最后一点热气,让她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内心独白:可是…不试试…今晚怎么办?伤口烂了…我会死的…阿妈…小阳…)**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所有的羞耻和恐惧。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骨头硬”!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左手。

那张沾血的名片,静静地躺在掌心。

她伸出右手,沾着泥污和血迹的食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极其缓慢地,点向了名片上那个干净利落的手机号码。

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数字的瞬间——

“等等!”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叫!**(内心独白: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让他觉得我是为了钱才留着这张名片!不能让他更瞧不起我!)**

她猛地缩回了手指,像被烫到一样!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一边是生存的迫切需求,一边是仅存的自尊。一边是冰冷的现实,一边是那个男人深不可测、可能带来更大灾难的世界。

她的目光落在木盒里那只沾满泥污的孔雀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尾羽散乱,贝片黯淡,像她一样狼狈不堪。

**(内心独白:不该蒙尘…)**男人的话第三次回响。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猛地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内心独白:他…他好像…对贝片有点兴趣?他说‘位置有点意思’?那个老爷爷也说过…是碎瓷片?很值钱?)**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钱去求他…而是…而是问他关于贝片的事呢?

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值不值钱?或者…能不能帮他找到更多?

**(内心独白:对!就这样!我不是去乞讨!我是去…去请教?去…做交易?)**这个念头让她濒死的心湖猛地泛起一丝涟漪!仿佛在绝境中找到了一根勉强可以抓住的藤蔓!

虽然这根藤蔓通向的是更加未知和危险的深渊,但至少…比直接乞讨,似乎保留了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尊严?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目光在名片、孔雀、还有自己膝盖上渗血的布条之间来回逡巡。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那神秘“贝片”可能带来一线生机的渺茫希望,压倒了一切。

她再次伸出手指,不再犹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用力按下了名片上的那个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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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亮起幽暗的光,映着她沾满泪痕、尘土和血污的脸,显得格外惨白和诡异。猩红的电量标志像最后的警告,显示着:**3%**。

她颤抖着按下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她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全是冷汗,几乎要握不住那冰冷的机身。

**(内心独白:通了?他真的会接吗?接了…我该说什么?)**巨大的恐惧和不确定感让她几乎窒息。她甚至想立刻挂断!

就在那冗长的等待几乎耗尽她所有勇气,她即将崩溃放弃的瞬间——

嘟…嘟…咔哒。

电话接通了!

没有预想中的询问“哪位?”或者“你好?”,听筒那头,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虚空。

李晚星的心跳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她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了!

**(内心独白:他…他接了?为什么不说话?)**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从听筒里蔓延过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咚咚咚!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她脆弱的耳膜。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片死寂的沉默,比任何呵斥和质问都更加可怕。它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吞噬着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所有的狼狈、不堪和那点可怜的心思,都被电话那头那双看不见的、冰冷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内心独白:说话!李晚星!快说话啊!)**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冰块。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足足有十几秒后,就在李晚星以为自己会在这片无声的压力中彻底崩溃时——

一个低沉、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冰冷质感的男性嗓音,如同贴着冰面滑过的刀刃,清晰地、毫无预兆地从听筒里传来:

“想清楚了?”

只有三个字。

没有称呼,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仿佛他早已预料到这个电话,早已预料到她的挣扎,早已等待在这片寂静的尽头。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绝对力量。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仿佛在说:你的犹豫,你的恐惧,你的那点小心思,我都知道。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李晚星所有的心理防线!

“轰——!”

李晚星只觉得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电话那头,那个叫黄砚舟的男人,此刻正坐在某个温暖奢华、与这肮脏陋巷截然不同的地方,手里或许还端着一杯酒,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的弧度,如同看着一只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内心独白: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会打来!他知道我走投无路!)**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之前那点可怜的、关于“请教”、“交易”的自我安慰,被这三个字彻底撕得粉碎!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走投无路、为了生存不得不向他摇尾乞怜的乞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我…”极度的恐慌让她语无伦次,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她原本想好的、关于“贝片”的询问,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那双无形的、冰冷的眼睛注视下,她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卑微到了尘埃里。

“说话。”听筒里再次传来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像在催促一个磨蹭的下属。

这简短的命令像鞭子一样抽在李晚星身上!她猛地一颤,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和绝望的字眼:

“我…我的孔雀…上面的…贝片…您…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终于问了出来,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卑微的祈求。这根本不是她预想中的“交易”姿态,而是赤裸裸的、走投无路的求助!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嗤笑?是嘲讽?还是直接挂断?

几秒钟后,黄砚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却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玩味?

“贝片?”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像在品味一个有趣的词。“你确定…那只是‘贝片’?”

李晚星愣住了。**(内心独白:不是贝片?那是什么?那个老爷爷说是碎瓷片…他也这么说?)**

没等她反应,黄砚舟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在课堂上讲解难题般的疏离感:

“南洋海路,沉船无数。万历年间,月港私舶,尤爱贩瓷。克拉克,青花,亦有…甜白。”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吐字清晰,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李晚星贫瘠的知识海洋。

**(内心独白:沉船?万历?月港?克拉克?甜白?)**这些词对她来说如同天书,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完全不明所以。她只能茫然地听着,像一只误入神殿的迷途羔羊。

“甜白釉,胎如凝脂,釉若堆脂,光照见影,温润如玉。永乐官窑,尤是珍品。”黄砚舟的声音平淡地叙述着,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可惜,你手上那些,太小,太碎,边缘磨蚀,又经火燎…年份或有,价值寥寥。”

**(内心独白:甜白釉?永乐官窑?价值…寥寥?)**李晚星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下去。虽然听不懂具体,但“价值寥寥”这四个字,像冰水浇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火苗。**(内心独白:果然…还是不值钱…阿妈留下的线里…怎么会有值钱的东西…是我痴心妄想了…)**

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她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又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

随即,黄砚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腔调,却抛出了一个李晚星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

“‘南洋手作’…谁教你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闷棍,狠狠砸在李晚星头上!

**(内心独白:谁教的?)**她瞬间懵了!这…这跟她问的贝片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没人教…”她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带着茫然和一丝恐慌,“是…是我阿妈…留下一些线…还有一些…小东西…我…我自己瞎编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所谓的“南洋”风格,那只是她为了吸引人而胡诌的噱头。**(内心独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瞎编?”黄砚舟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那几片‘贝片’镶嵌的位置和手法…倒不像是‘瞎编’能碰巧做到的。”

李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内心独白:位置?手法?)**她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那些小白片片好看,像星星,就随手镶在了孔雀头上…难道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没等她细想,黄砚舟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明天下午三点。”

“城西,栖云茶庄。”

“带上你所有的‘南洋’线料,和你编过的东西。”

“过时不候。”

说完,根本不给李晚星任何反应、询问或拒绝的机会——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如同宣判的终声,骤然响起!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

“嘟…嘟…嘟…”

那单调而冰冷的忙音,如同跗骨之蛆,在李晚星的耳膜里反复回响,久久不散。

她僵硬地举着手机,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仿佛一尊被冻结的雕像。幽暗的屏幕光映着她惨白的脸,上面布满了未干的泪痕、凝固的尘土和溅上的血点,眼神空洞失焦,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内心独白:挂…挂了?)**巨大的茫然席卷了她。前一秒还沉浸在那堆完全听不懂的“甜白釉”、“永乐官窑”、“南洋海路”的词汇轰炸里,下一秒就被不容置疑地命令明天下午三点去一个叫“栖云茶庄”的地方?还要带上所有的线料和编过的东西?

为什么?

他想干什么?

收购那些“价值寥寥”的碎瓷片?还是对她那点“不像瞎编”的手艺感兴趣?或者…仅仅是他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个被他随手丢弃又捡起来的“玩具”?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她混乱的脑中翻滚、炸裂,却找不到任何答案。黄砚舟那最后冰冷的命令语气,像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没有选择,没有余地,只有服从。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

手机屏幕的光,在她眼前骤然熄灭!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猩红的电量标志消失了。

最后那点支撑着她、连接着那个遥远冰冷世界的微光,熄灭了。

**(内心独白:没电了…)**李晚星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懊恼。手机没电,意味着她彻底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意味着…她无法再联系任何人,包括那个明天下午三点的、不知是福是祸的“约定”。

栖云茶庄…城西…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她连省城都没摸熟!

冰冷的绝望感,混合着膝盖伤口持续传来的剧痛和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她颓然地垂下手臂,手机无力地滑落在冰冷的泥地上。她蜷缩起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怀里的木盒冰冷坚硬,硌得她生疼,里面装着她的全部家当,也装着那张沾血的名片和那只被丢弃的孔雀。

夜风更加凄厉地呜咽着,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扑打在她单薄的身上。远处城市的霓虹依旧模糊而遥远,像另一个世界冷漠的注视。

**(内心独白:明天…明天怎么办?)**这个念头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伤口需要处理,需要药。肚子饿得发慌。旅馆的房费…好像明天也到期了?最重要的是…那个胖城管的威胁!他一定记住了她的样子!如果明天再去市集…她不敢想象后果!

去栖云茶庄?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带着致命的诱惑。那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改变现状的东西,哪怕通向的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内心独白:去!必须去!)**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她需要钱!需要药!需要摆脱那个城管的阴影!黄砚舟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可能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哪怕要付出尊严的代价!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光芒!**(内心独白:阿妈!我要活下去!小阳!妈妈会带你活下去!骨头要硬!脊梁…暂时弯一弯…又能怎样!)**

她挣扎着,拖着那条剧痛的伤腿,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再次试图站起来!膝盖的伤口被布条紧紧勒着,每一次用力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呃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一次,她硬生生挺住了!没有摔倒!她颤抖着,佝偻着腰,像一株在狂风中挣扎的枯草,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站直了!

尽管身体因为疼痛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但她站起来了!

她弯下腰,摸索着捡起地上的手机,塞进挎包。然后,她紧紧抱住那个承载着所有希望(和绝望)的木盒,将它死死护在胸前,仿佛那是抵御一切寒冷的盾牌。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那条几乎无法弯曲的伤腿,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记忆中廉价旅馆的方向,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跋涉。

每一步,都伴随着膝盖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喘息。冰冷的夜风如刀割面。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但她咬紧牙关,眼神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只有眼底深处,那簇名为“栖云茶庄”的微弱火苗,在顽强地燃烧。

不知走了多久,摔倒了多少次,又挣扎着爬起来多少次。当她终于看到那家廉价旅馆破旧霓虹灯牌发出的、昏暗而熟悉的光晕时,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丝灰白。

旅馆前厅,那个眼袋浮肿的老板依旧歪在破藤椅里打盹。听到动静,他掀了下眼皮,看到如同从泥地里滚过、浑身血迹和污渍、狼狈不堪的李晚星,鼻腔里发出一声嫌弃的轻哼:“啧,又弄成这样…房费明天到期,记得交钱!”说完,便不再理会。

李晚星低着头,攥紧了挎包带子,对老板的冷言冷语恍若未闻。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忍受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一步步挪向自己那间位于走廊尽头、散发着霉味的房间。

打开门,冰冷而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才敢彻底松懈下来。身体的所有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闷痛。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挣扎着爬到那张嘎吱作响的单人床边。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省城灰蒙蒙的晨光,她将怀里的木盒小心地放在床上。

首先,她颤抖着手,从木盒的最底层,摸出那个被塑料袋层层包裹的、母亲留下的旧线卷。解开塑料袋,陈旧线卷特有的、混合着尘土和淡淡樟脑的气味弥漫开来。她将线卷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那微弱的、属于母亲的痕迹,冰冷的身体似乎找回了一丝暖意。**(内心独白:阿妈…保佑我…)**

然后,她珍重地拿出那张沾着血迹和汗渍、已经有些褶皱的纯白色名片。

黄砚舟。

三个黑色的楷体字,在昏暗的晨光下,依旧冰冷而清晰。烫金的古舟徽记旁,那抹属于她的暗红血痕,显得格外刺目。

她盯着这张名片,看了很久很久。眼神复杂,充满了恐惧、茫然、屈辱,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名片,压在了母亲留下的旧线卷之下。

白色的名片,暗红的血痕,烫金的徽记,压在陈旧发暗、缠绕着廉价尼龙线的木线轴上。冰冷的资本符号与卑微的手工传承,以一种诡异而沉默的方式,重叠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膝盖伤口的剧痛已经让她几乎虚脱。她挣扎着爬到床头,拿起那瓶所剩无几的廉价消炎药水。她咬紧牙关,一层层解开阿婆帮她包扎的、已经被血和脓液浸透的布条。

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狰狞而可怖。边缘红肿发亮,中间血肉模糊,沾满了泥沙。

**(内心独白:必须处理…不然会烂掉…明天…还要去茶庄…)**

她拧开药水瓶,用颤抖的手,将冰凉的、带着强烈刺激气味的药水,一点一点、极其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

“嘶——!”药水接触伤口的瞬间,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尖锐到极致的剧痛让她浑身猛地一颤!眼前瞬间发黑!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才没有惨叫出声!牙齿深深陷入皮肉,留下清晰的齿痕和血印!

泪水混合着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痉挛、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凋零的落叶。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哀鸣,在狭窄、冰冷、弥漫着霉味的廉价旅馆房间里,低低地回旋、消散。

窗外,省城灰蒙蒙的晨曦,正一点点吞噬着漫长的黑夜。

新的一天,带着未知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