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家族会议不会再有了,亲戚们早就跑光了。
指责和推诿也毫无意义。
沈家这艘破船已经沉了一半,剩下的,不是在尖叫等死,就是像她一样,在冰冷的深海里缓缓下沉。
能做决定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她打开衣柜,没有挑选那些华丽的礼服,而是拿出一件最简单的黑色连衣裙,样式甚至有些过时,但足够庄重,也……足够卑微。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脸色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女人。
她拿起粉饼,想稍微遮掩一下憔悴,却发现手抖得根本握不住。
算了。
她放下化妆品。
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化了妆,就能掩盖她如今一无所有、任人宰割的处境吗?
就能让那个男人多看她一眼吗?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裂痕。
她尝试着拨打那几个她早已背熟、却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属于汤泽天过去三年用的号码。
果然,全是空号。
她甚至没有资格直接联系他。
唯一的途径,只剩下那条……她最不愿走,却也唯一能走的路。
去“云顶之巅”。
去那个象征着无上权势、也埋葬了她所有尊严的地方。
去求他。
像个真正的乞丐一样,等待他的施舍,或者……最终的审判。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老天爷也在为她奏响一曲悲凉的挽歌。
沈清秋站起身,没有打伞,甚至没有拿包。
她就这样,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裙,赤着脚,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走下楼,走向那扇被玄狼轰碎、暂时用木板钉上的大门。
王桂兰看着她这副样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恐惧地缩了缩脖子,没敢出声。
一个佣人小心翼翼地上前:
“小姐……外面下大雨……您……”
沈清秋仿佛没听见,径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步踏入了冰冷的雨幕之中。
暴雨瞬间将她浇透,黑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狼狈的轮廓。
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曾经承载着她所有骄傲和野心,如今却只剩下破败和恐惧的别墅。
然后,她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那片被雨幕笼罩、灯火璀璨如同仙宫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刑场。
冰冷的雨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煎熬和屈辱。
她知道此去意味着什么。
放下所有尊严,赌上最后一点可能。
为了沈家那数百名还可能指望她吃饭的员工,为了……那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或许能求得一丝生机的幻想……
她别无选择。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冲刷掉世间一切污秽和……希望。
沈清秋单薄的身影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如同随时会被吞噬的落叶。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幕里,单薄的黑裙早已湿透,紧紧裹在身上,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