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刘禅猛地将绢帛狠狠摔在地上,绢帛落地时,那暗红的痕迹仿佛化作了汉民的鲜血,刺得人眼睛生疼,“蛮夷畜生!安敢如此!朕待他不薄,赐他爵位,予他粮种,助他平乱,他竟……竟如此反噬!”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怒火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滚,烧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忽然,他抬脚猛地踹向身前的紫檀木御案,案上的笔墨纸砚、奏章公文轰然飞溅,青瓷笔洗摔在地上碎裂,墨汁泼洒开来,在金砖上晕成一团巨大的、绝望的污痕。
“张旻!”刘禅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梁栋上的积雪簌簌掉落,“那张旻何在!身为郡守,畏敌如虎,瞒报军情,以财货乞和!朕要将他碎尸万段!还有交州刺史!他是聋了还是瞎了!日南遭屠,九真告急,他竟一无所知!”
董允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却仍硬着头皮道:“陛下息怒!臣已命人查问,交州刺史王基上月染瘴疾,卧病在床,诸事皆由长史代掌,想来是那长史畏惧张旻权势,不敢上报……”
“畏惧?”刘禅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冰碴,“畏惧一个贪生怕死的郡守,便置数万汉民的性命于不顾?这等废物,留之何用!”
诸葛亮弯腰拾起地上的绢帛,仔细再看了一遍,指尖在“范熊驱象踏商”“剥皮实草”几处轻轻划过,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上,此刻也透着骇人的寒意。他将绢帛叠好,递还给刘禅,沉声道:“陛下,怒不可遏,然此刻非追究罪责之时。林邑蓄谋已久,突袭日南,九真危殆,若不即刻发兵,待范熊站稳脚跟,或勾结交州其他蛮部,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是调遣精锐,救援九真,扑灭凶焰,以雷霆之势雪此国耻,报此血仇!”
刘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相父所言极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唯有铁与血,才能告慰死去的子民,才能震慑那些背恩忘义的蛮夷。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交州日南郡的位置,指甲几乎要嵌进舆图的绢布里:“发兵!必须发兵!朕不仅要救九真,还要踏平林邑!将范熊那厮擒回长安,凌迟处死!让所有蛮夷都知道,大汉的恩惠可以给,但大汉的血,不是白流的!”
他转身看向董允与闻讯赶来的尚书令蒋琬,目光锐利如刀:“传旨!”
“臣在!”董允与蒋琬齐声应道,两人皆躬身执笔,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命廷尉即刻遣人南下,锁拿九真郡守张旻,槛送京师问罪!若其敢抗命,就地格杀!革去交州刺史王基之职,暂由刺史府长史刘敏代理,令其即刻整肃交州吏治,征集粮草,全力配合大军后勤!命监察御史前往交州,彻查上下官吏,凡有渎职、通敌、瞒报者,一经查实,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其家眷流放三千里,永不叙用!”
刘禅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张旻的怯懦与瞒报,不仅害死了日南的军民,更险些延误了战机,此等罪行,绝不能轻饶。
“二,调兵!”他目光扫过蒋琬呈上的将领名录,手指在几个名字上停顿片刻——那是些年轻却已历经磨练的身影,“林邑多山、多林、多瘴疠,骑兵难施,非精锐山地之师不可速克!命江州都督府即刻抽调‘无当飞军’旧部为基础扩建之‘山地营’一万,由屯骑校尉张绍(张飞之子)任平南行军总管,铁卫中郎将魏昌(魏延之子,已伤愈复出)、谒者仆射费承(费祎之子)任副总管!张绍勇毅沉毅,熟谙南方地形;魏昌骁勇善战,历经战阵;费承心思缜密,善理后勤,此三人同往,可互补短长!”
他想起张绍在北伐时曾随姜维驻守汉中,多次抵御羌胡侵袭,颇有战功;魏昌在风陵渡阻击曹魏攻击时,曾为身边袍泽,死战不退,虽身负重伤却毫不退缩;费承虽偏文弱,却在西路军时协助周胤打理粮草,从未出过差错。这三人虽年轻,却皆是经过战火洗礼的将才,由他们统领山地营,定能担此重任。
“三,命庲降都督李恢,即刻征调南中彝部勇士!尤以熟悉湿热山林战、善用毒箭、能识瘴气者优先!传朕旨意与蛮王孟获:林邑蛮夷背恩忘义,屠戮汉民,朕今发兵征讨,望其念及往日盟约,遣子率军助战。若孟获愿遣子出征,战后朕必赐其黄金百斤、丝绸千匹,更免南中彝部两年赋税!”
刘禅深知南中彝部勇士的厉害,他们世代生活在云贵山地,擅长攀爬、丛林作战,更能识别山中瘴气与毒物,有他们相助,大军在南疆必能如虎添翼。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恩威并施,彝部早已心向蜀汉,如今汉家有难,孟获必不会坐视。
“四,武库即刻秘密拨发最新制式‘毒蝎雷’三百枚、‘震天雷’五百枚、‘霹雳神炮’五十架及足量火药!‘毒蝎雷’内藏毒针毒烟,专破象兵;‘震天雷’威力巨大,可破蛮夷寨栅;‘霹雳神炮’射程远,可压制贼兵攻势!工部、太医署调拨防治瘴气、蛇虫、疫病之药物、药方,随军医官不少于五十人!所有军械、药材,由将作大匠陈本及太医令苏伯亲自督办,若有半点差池,朕唯二人是问!”
他特意强调了“毒蝎雷”,那是工部去年才研制出的新式火器,外壳为陶制,内装火药与数十枚涂了见血封喉毒药的铁针,引爆后毒针四散,可有效杀伤密集的敌军,对付林邑的象兵再好不过。只是此器威力歹毒,非灭国之战,从不轻用,如今林邑暴行滔天,也顾不得许多了。
“五,”刘禅的声音骤然压低,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他目光紧紧盯着张绍的名字,一字一句道,“密诏张绍:林邑范熊及其党羽,凶残悖逆,人神共愤。其地之民,多从逆助纣,性如豺狼,反复无常,难以驯化。朕命你部,克复失地后,凡持兵械反抗者、凡曾助范熊屠戮汉民者、凡林邑王室贵族及其亲信……不必羁押,不必审问,尽数诛绝!朕要林邑之地,自此再无敢反汉之种!此诏,心领神会,不留文字,亦不得外泄!”
蒋琬闻言,身子猛地一震,伏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他深知这道口谕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清算,一场不留余地的杀戮。可他也明白,林邑此次暴行,已超出了寻常的叛乱,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不仅难以告慰死去的汉民,更会让南方诸蛮以为大汉可欺,日后必再生祸乱。
“诺!”蒋琬沉声应道,将这道残酷的密诏记在心中。
“六,命尚书郎周胤,总揽此次南征粮草、军械、医药调配核算,务必确保粮道畅通,不使大军缺衣少食;命侍御史王训,督察军械制造、药材制备,凡不合格者,即刻返工;命散骑侍郎杜衡,随军参赞,记录南疆地理、气候、民俗,绘制详图,为日后治理交州做准备;命羽林监黄崇,协助张绍整训山地营,演练山林攻坚、火器配合之术,务必让将士们熟悉南疆作战之法!”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迅速而冷酷。暖阁内的气氛凝重如铁,董允与蒋琬执笔疾书,墨汁在绢帛上晕开,字字都透着杀伐之气。整个未央宫仿佛一架骤然绷紧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