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丝毫犹豫。两人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鄄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然后,这死寂被突然爆发的撞门声、短促的惊叫、兵刃切入骨肉的闷响以及压抑的哭泣声打破。声音来自城中不同的方向,却同样令人心悸。
曹仁亲自带队包围了城东最大的一处宅邸。黑漆大门在高大的撞木冲击下轰然洞开。甲士如潮水般涌入,火把将庭院照得恍如白昼。家主衣衫不整地被从内堂拖出,面色惨白,兀自强撑着想说什么,一名曹军队率根本不容他开口,手中环首刀寒光一闪,鲜血便喷溅在廊柱之上。府内顿时哭喊震天,但很快又在刀兵逼迫下变为绝望的呜咽。整个过程快得惊人,高效而冷酷。
类似的情景同时在另外几处高门大宅中上演。反抗者顷刻被格杀,束手者亦被如羊羔般驱赶羁押。铁腥气混杂着晨间的薄雾,弥漫在鄄城的街巷之中。
当第一缕天光勉强照亮街道时,一切声响都已平息。只留下几扇破损的大门,以及门前尚未完全冲洗干净、渗入石缝的暗红色血迹。更多的士族家门则紧紧关闭,门后的人屏息凝神,恐惧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再无一人敢轻易外出或相互串连。
厅内,曹操仿佛对城中的腥风血雨毫无所觉。他正与荀彧、程昱商议着更重要的事。
“境内流民日增,土地荒芜,长此以往,莫说征战,自保亦难。”曹操手指点着案几上的地图,“文若,前次你所提‘屯田’之策,我以为当下正可行。”
荀彧精神一振,立刻道:“明公明鉴。彧以为,可将无主荒田与俘获之耕牛、农具收归官有,招募流民、降卒,按军事编制组织起来,垦殖荒地。官民分成,既可安顿流民,使其温饱,更能快速积蓄军资,此乃强兵足食之长策。”
“具体如何施行?”
“可委任枣祗、韩浩等专司其责。划分田区,分派种子、耕牛,设置田官管理。收获之时,官得六,民得四;若用官牛,则官得七,民得三。严明法令,赏罚分明,不出一年,兖州粮秣之忧可大幅缓解。”
曹操听罢,沉吟片刻,果断道:“好!便依此策。即刻命枣祗、韩浩筹备,开春便行屯田。此事,文若你亲自督办。”
“彧领命。”
这时,程昱开口道:“明公,内部疥癣虽需清理,然心腹之患,仍在河对岸。”他目光转向南方,意指河内方向。
曹操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疥癣之疾?”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文若,你说得对。确是疥癣。待我清理干净自家门户,自当……亲往河内,好生‘抚慰’一下吕奉先和张扬这两位‘邻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晨寒冷的风灌入厅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城外,广袤而残破的兖州大地在曙光中缓缓显露轮廓。
荀彧与程昱对视一眼,皆知这位主公口中的“抚慰”意味着什么。内部的鲜血尚未流尽,下一次征伐的号角,似乎已在风中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