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瞥了他一眼,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讥诮:“曹都尉勇武可嘉。然则曹操新破袁术,携大胜之威,兵精将猛,复仇之师气势更盛。我徐州之兵,久疏战阵,可能抵挡?即便一时挡住,兖州后续大军源源不断,又当如何?拼死一战,恐是玉石俱焚。”
曹豹被噎了一下,脸色涨红:“那……那难道就引颈就戮不成?”
“自然不是。”陈登转向陶谦,拱手道,“明公,当务之急,需双管齐下。”
陶谦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问:“元龙有何良策?快说!”
“其一,立刻遣使,携带重礼,疾驰兖州面见曹操。”陈登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信中需极力辩白,言明此事绝非明公本意,实乃张闿狼子野心,见财起意,犯下如此骇人恶行。我徐州对此亦痛心疾首,必将全力缉拿凶手下落,一旦拿获,定押送兖州,交由曹使君处置。言辞务必恳切卑微,以期暂缓曹操雷霆之怒,或可……争取些许时间。”
陶谦连连点头:“对,对!要写信,要请罪!子仲,你文笔好,立刻去写!用最重的礼!快!”
糜竺连忙应声。
“其二,”陈登继续道,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曹操若不受缓兵之计,执意来攻,则我徐州必须寻求外援。当立刻派遣使者,向周边州郡求援。”
“向谁求援?”陶谦急切地问。
“青州刺史田楷,其麾下刘备刘玄德素有仁勇之名,且驻地离我徐州最近,可为首求。”陈登分析道,“北海相孔融,海内名士,或可看在道义份上,施以援手。甚至……”他略一迟疑,“甚至可遣使往河东,求助吕布。”
“吕布?”曹豹失声,面露不屑,“那个三姓家奴?且他远在河东,如何能救?”
陈登淡淡道:“吕布新得盐利,兵强马壮,更与河内张扬同盟,其势渐起。即便远水难救近火,但若能遣一旅偏师东出,或能牵制曹操部分兵力。多一份助力,总好过没有。况且,听闻曹操曾试图渗透河内,与吕布已有龃龉。”
陶谦此刻已是病急乱投医,立刻道:“好!都请!都请!元龙,此事也由你安排可靠之人,立刻派出使者!要快!”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徐州刺史府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忙碌起来,但这忙碌中透着一股末日将至的慌乱。信使带着陶谦的亲笔信和沉重的礼物,怀揣着渺茫的希望,分别驰往兖州、青州、北海和河东方向。
议事散去,众人匆匆离去执行命令。厅堂内只剩下陶谦一人,以及身边默默收拾的侍从。
炭火盆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陶谦苍老而绝望的脸。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眼泪都溢了出来。许久,咳嗽才渐渐平息。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当日接纳曹嵩……本是欲结好曹操……怎会……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张闿……逆贼……害死我了……害死徐州了……”
深深的悔恨和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将这位垂暮的老人紧紧缠绕。窗外,秋风呜咽,仿佛已是金戈铁马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