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彭城。
州牧府邸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深秋的寒意。陶谦裹着一件厚实的裘袍,倚在软榻上,花白的眉毛紧蹙,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年迈的身体如同这秋末的天气,透着一股难以驱散的衰颓。一名侍从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捶着腿。
窗外天色灰蒙,一如他近来总是莫名发沉的心绪。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几乎是撞开的。别驾从事糜竺疾步闯入,平日里总是从容温润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甚至连礼节都忘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明公!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陶谦被这动静惊得猛地坐直,引发一阵更剧烈的咳嗽,侍从连忙为他抚背。他喘着气,不悦地看向糜竺:“子仲!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琅琊……琅琊传来消息……”糜竺的声音都在发颤,双手将一份皱巴巴、似乎沾染了污渍的绢书呈上,“曹……曹老太公的队伍,在琅琊境内……遇、遇袭了!”
“遇袭?”陶谦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略带责备,“我当何事。些许毛贼,张闿麾下数百兵卒,还应付不了吗?伤了人了?财物有失?赔,我们赔给曹孟德便是……”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接那绢书。
然而,糜竺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抖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锤子一样砸在陶谦心上:“不是毛贼……明公……是张闿……是张闿他的人动的手!曹公……曹公与其子曹德……皆、皆遇害了!”
“什么?!”
陶谦如遭雷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抢过那绢书,浑浊的老眼死死盯在上面。绢书上的字迹潦草混乱,显然是在极度惊恐中写下,语焉不详,只反复提及“张闿反叛”、“夜间纵兵”、“曹公殒命”、“财物劫掠一空”等可怕字眼。
“不可能……这不可能!”陶谦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绢纸簌簌作响,“张闿他……他怎敢?!我令他护送,他竟敢……”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全身,让他四肢冰冷。那剧烈的咳嗽再次爆发,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糜竺连忙上前扶住他:“明公!明公保重!”
“咳咳……咳咳咳……完了……子仲……”陶谦抓住糜竺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曹孟德……曹孟德岂肯干休?!这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他必引大军来报仇!徐州……徐州要大祸临头了!”
强烈的恐惧甚至暂时压倒了病痛,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快!快召集元龙、曹豹他们来!快!”
不多时,州牧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陶谦瘫坐在主位上,裹紧了裘袍,仿佛格外怕冷。下首,糜竺面色惨白地侍立一旁。广陵太守陈登(陈元龙)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骑都尉曹豹则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眼神闪烁。其他几位徐州文武官员也皆是一脸惶然。
“事情……诸位都已知晓了……”陶谦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绝望的颤音,“张闿逆贼,害了曹公性命……滔天大祸啊……曹操兵马旦夕即至,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厅堂。
曹豹率先打破沉默,他猛地站起,声音粗豪却底气不足:“怕他作甚!曹操虽强,我徐州也不是泥捏的!他要来报仇,我等拼死一战便是!末将愿为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