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一片静默。
南宫婉的身影立在月光之下,白纱轻垂,似被一层薄雾笼罩。她神情如常,唇角弯出极淡的一线弧度——那笑意淡得几乎失了颜色,却清冷如霜雪,光洁无尘,让人莫名生出“不可近”的距离感。
她低垂的睫影轻颤,微启朱唇,声线平静得像冻住的秋水:“师伯过虑了。修途艰险,本是理所当然。天命有限,岂能尽凭人力?能窥见瓶颈,已是万幸;若强行求破,未必不自取其祸。”
她语调平缓,波澜不惊,话语却似一柄无锋的剑,轻轻拨过众人心弦。
穹老怪“呵”地一声,那笑声干涩而空洞,犹如枯叶在风中摩挲,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沙响。那一声笑里没有半分快意,反倒裹着深沉的萧索与讥讽,似从枯朽的骨缝间渗出来。
“万幸?”他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冷淡如冰刺,“等你也像老夫这般,看着丹田灵息一日薄过一日,便知这‘万幸’二字有多轻贱。”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仿佛是在与南宫婉对话,又似在对整座修途的残酷天命冷笑。那不置可否的语调里,藏着对自身命数的自嘲,也透出对南宫婉“未谙苦辛”的淡淡讽意。
亭中众修士皆默,连呼吸都似凝住了。
穹老怪的身形微晃,缓缓起身。那一瞬,白发如雪,在月色映照下泛出冷光,衬得他整个人更显苍老。瘦削的身影微微佝偻,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只是当他抬头时,那双眼依旧锐利,深处闪烁着不灭的灵光。
他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身体完全挺直。肩头那一点细微的颤抖,在一息之间被他强行压下——那是寿元将近的征兆:灵机衰竭、血气不继、经脉如枯木,连稳立片刻都要靠意志支撑。
周身气势在那瞬间似有微澜,若隐若现的灵光沿着他枯槁的肌骨流转,仿佛一缕残烛在风中闪动。可下一刻,那股威势便尽数敛去,只余一层厚重的暮气,沉沉笼罩在他周身。
他抬头望向天边,目光悠远,像是在穿越漫长岁月,凝视那早已模糊的旧梦。片刻后,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从岁月深处传来的苍凉:“老夫闭关百载,闯过九次生死试炼,才将这结丹之躯推至极限。”他语声微涩,仿佛每一个字都在磨碎往日的执念,“可天意如铁,灵关似锁。元婴之劫,不在外境,不在心境,偏偏卡在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线天机上。”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那声音里满是压抑到极致的疲惫:“老夫寻了百年,也没寻到那线光。”
他顿了顿,缓缓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手掌犹如干裂的老树皮,青筋突起,皮肉间透着几分透明,还微微发颤。掌心灵光一点一点凝聚,片刻后,一缕细微的光丝浮现出来。
那灵丝不过寸许长,细若发丝,薄如烟雾,却透着奇异的灵性。它在穹老怪掌间盘旋不定,时而亮如月华,时而又暗淡如尘埃——那是极高纯的灵息,却虚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