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鸢被传召。
她行礼:“殿下。”
太子看着她,神情有些疲倦,声音却温和:“昨夜那香,好。”
“能让殿下安睡,便是好。”
“是。”太子点头,忽而又问,“那第三盏,你放了什么?”
“柚皮。”
“为何不用桂?”
“桂入梦太深,会扰。”
太子沉默了。
片刻后,他轻轻笑:“你倒真懂梦。”
孟鸢低下头,不再言。
太子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从明日起,你可出膳房,随内侍往外采香材。”
孟鸢怔了怔,抬头:“殿下要我出宫?”
“宫外桂花将谢。去取新的。”
他说得随意,却让她心里一松。
“谢殿下恩典。”
那日傍晚,她跟着灰衣内侍出宫采香。
车过宣德坊,街边的喧嚣久违地闯进耳朵。
锅声、叫卖声、炊烟——
一切都那么熟。
她心里一阵酸。
“娘子,要不要歇一歇?”灰衣内侍问。
“歇吧。”
她下车,走进一家茶肆,正抬头,忽然与人撞个正。
“抱歉——”
那人转过头,青衫,眉目如昔。
两人都怔住。
“嫂嫂。”周临安几乎是低声喊出的。
那一瞬,所有喧闹都远了。
他们隔着一桌的距离,却像隔着整座宫墙。
孟鸢压低声音:“你不该来。”
“我只是……想看看你。”
他笑,笑意温柔,却藏着心疼。
“我怕你累。”
孟鸢的手指微颤,眼神一转,看到灰衣内侍在门外候着。
她压下声音:“再见一面,已是冒险。”
周临安握拳,低声:“我会让你出来。”
“别乱来。”
“我不是孩子了。”
孟鸢一怔。
灰衣内侍在门外轻声催:“娘子,该回了。”
孟鸢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周临安没有追,只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衣角被风吹起,带走一缕桂香。
他轻声道:“嫂嫂,你若是风,我也要学会追风。”
夜归宫中,孟鸢点火煮汤。
桂香未散,火光摇曳。
她看着锅里的汤一点点翻滚,忽然笑了。
“少年成了风,火该往哪儿去呢?”
自那日回宫后,孟鸢便明显感觉到——
太子的目光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赏识。
那种目光更深,更像是在探她的底。
她明白,这信任来得快,也能随时消散。
于是她做得更谨慎。
每道菜都写下方,呈报给总膳官备案;
连香料的出入,也一一登记。
她不想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这一日,太子忽然召见。
书房内,窗外桂树轻摇。
太子穿着素袍,神色温和,手里捏着一张奏报。
“孟氏。”
“殿下。”
“宫中内库有旧账未清,朕命史院复查。”
他说到这里,目光淡淡,“听说,新入史院的那位宁州进士,也在其中。”
孟鸢心口一震。
“周大人?”
太子抬眼,微笑不语。
“你认识他?”
孟鸢忙低头:“早年在镇上有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太子放下折子,语气淡淡,“真是巧。”
他顿了顿,又缓声道:“东宫账簿,也在复查之列。”
孟鸢手指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