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炸开的轰鸣还在耳膜里回响时,萧夜爵只觉得后背像是被巨石碾过,剧痛顺着脊椎爬遍四肢百骸。
他像片断了线的纸鸢,被气浪掀得腾空而起,眼前最后闪过的,是萧景渊那张阴鸷的脸,和心底翻涌的执念——霍锦还在等他。
下一瞬,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涌入口鼻,呛得他肺腑生疼。北疆的春汛刚过,野狼谷下游的河水湍急刺骨,卷着他的身体撞在暗礁上,玄铁剑从手中脱落,沉入水底,溅起一串细碎的泡沫。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那里藏着一枚小小的玉佩,是霍锦亲手给他系上的,玉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撕破了山林的寂静。萧夜爵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茅屋顶的破洞照进来,晃得他眼睛发疼。他想抬手遮一下,却发现手臂重得像灌了铅,稍微一动,浑身的伤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醒了!醒了!他醒了!”一个清脆的孩童声响起,紧接着,茅屋里涌进几个人,都是穿着粗布衣裳的山民,脸上带着淳朴的关切。
为首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拿着一碗褐色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年轻人,你可算醒了,都昏迷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萧夜爵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茅草屋,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老者的眼神暗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们是下游山坳里的村民,上个月在河边发现你的,那时候你浑身是伤,还断了根肋骨,差点就没气了。我们把你救回来,可你一直昏迷,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家在哪里。”
“我是谁……”萧夜爵皱着眉,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想起点什么,可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像是被浓雾笼罩着,什么都抓不住。
他能感觉到胸口有个地方空空的,像是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那种失重感让他心慌得厉害。
“别着急,慢慢想。”老者把汤药递到他嘴边,“先把药喝了,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我们问过路过的货郎,说北边在打仗,打得厉害,你是不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士兵?”
“北边……打仗……”这两个词像一把钥匙,突然撬开了记忆的缝隙。他眼前闪过漫天的火光,城楼上飘扬的旗帜,还有一个素白的身影,在寒风中朝着他挥手,声音温柔又急切:“夜爵,你要回来啊。”
那个身影模糊不清,可他却觉得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眼眶发热。他猛地抓住老者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北边……北边有个很重要的人在等我,我要回去找她!我必须回去!”
“可你伤还没好,怎么回去?”老者劝道,“北边打仗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几百里路,一路上兵荒马乱的,你这样过去,不是送死吗?”
“我必须回去。”萧夜爵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执拗,哪怕失去了记忆,也依旧没有消散。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道她叫什么,甚至想不起她的模样,可他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回去,找到她,不能让她等太久。
接下来的几日,萧景墨强撑着身体,跟着山民们一起活动。他的伤口还没愈合,稍微一动就疼得冒汗,可他却不肯停下。
山民们见他固执,也不再劝,只是每天给他熬药,还给他找了一身粗布衣裳——他原来的盔甲早就被河水泡烂,沾满了血污和泥沙,根本没法穿了。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萧夜爵就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山民们给他准备的几个粗粮饼子,还有一把砍柴用的弯刀。
他走到老者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老丈,多谢你们救了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等我找到她,一定会回来报答你们。”
老者叹了口气,塞给他一个水囊:“路上小心,要是实在走不动了,就回来,山坳里永远有你一口饭吃。”
萧夜爵点点头,转身朝着北边走去。清晨的山林里还带着露水的寒气,他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脚下是一双破旧的草鞋,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背影单薄却挺拔,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野草。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甚至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里。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北,一直向北,就能找到她。
起初,他还能靠着粗粮饼子充饥,可走了没几日,饼子就吃完了。他只能一路乞讨,遇到好心的农户,能讨到一碗稀粥,遇到冷漠的,就只能饿肚子。
他的头发长了,胡乱地披在肩上,脸上沾着灰尘和泥土,浑身的伤口因为连日奔波,再次裂开,渗出血来,把粗布衣裳染得斑斑点点。
有一次,他路过一个破败的驿站,遇到几个溃散的士兵,见他穿着粗布衣裳,像是个流民,就想抢他手里的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