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梳洗完毕,躺在宽大的婚床上。
红帐之内,呼吸可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胤祚闭着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江南的血色,是那早夭婴孩无声的小脸,是这深宫无处不在的算计。身侧传来的、属于陌生女子的清浅呼吸和淡淡馨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排斥与隔阂。
董鄂氏更是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子身上传来的、带着药味的清冷气息,以及那股无形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这与她想象中洞房花烛的温存缱绻,相差何止千里。
红烛泪尽,晨曦微露。
这一夜,红妆依旧,素心难暖。
翌日清晨,新婚夫妇需至永寿宫请安。
楚言早早便起身等候。当她看到携手而来、仪容整齐的胤祚和董鄂氏时,心中稍慰。至少,表面上是和睦的。
董鄂氏依礼奉上茶盏,声音轻柔:“臣媳给贵妃娘娘请安。”
楚言接过茶,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少女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未曾安眠,但举止依旧端庄,看向胤祚的眼神里,除了敬畏,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起来吧。”楚言抿了口茶,温声道,“既成了家,往后便需相互扶持。祚儿忙于外务,府中诸事,你要多费心。”
“臣媳谨记娘娘教诲。”
楚言又看向胤祚,见他神色如常,并未多看新婚妻子一眼,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欣慰又沉了下去。她知道,有些心结,非一日可解。
这条路,还长得很。红妆易描,素心难熨。
只盼岁月流转,能慢慢融化这冰封的界限,在这皇家规矩与利益权衡的夹缝中,生出一丝真正的温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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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喧闹声渐渐消散,南三所重归往日的宁静。只是这份平静里,悄然多了一位年轻的女主人。
董鄂氏如同初春时节移栽入宫的玉兰,在这早已定下格局的深宫宅院里,谨慎地寻觅着属于自己的方寸天地。
每日晨光未露,她便起身梳洗。
对镜理妆,更衣整冠,踏着晨露前往永寿宫向婆母请安。她总是低垂眉眼,言语谦恭,一举一动都合乎礼制,分毫不差。
楚言待她虽温和有礼,赏赐不绝,却始终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疏离。
这一对婆媳,一个历经沧桑洞明世事,一个初入宫闱如临深渊,彼此客气周全,却终究难见真心。
起初南三所的太监宫女,嬷嬷们还对这个年轻福晋心存疑虑,见她处事公道,赏罚分明,既不骄纵也不怯懦,便也渐渐收起了轻视之意。
可这府中并非只有她一位女眷。偏院里还住着那位经历丧子之痛后,形容枯槁的西林觉罗氏。
董鄂氏记得分明,那是她成亲后的第五日,带着贴身侍女踏入那座寂静得近乎荒凉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