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在细细品味每一个字,每一句词。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与…不甘?
“好一首《鹊桥仙》。好一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句…确实远胜于我。我…服了。”
他这话一出,包厢内另外几人神色各异。
怀瑶公主看向自己大哥,轻声问道:“皇兄…可愿服输了?”
夏鸿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并非愿不愿。
是事实如此。我的那首《樱雨》,虽也不错,但比起这首词的意境与格局…的确相差甚远。
难怪酒玖姑娘看不上。”
他倒是坦荡,承认了差距。
那两名原本还想拍马屁的官宦子弟,见大皇子都主动服软,深知此刻再强行吹捧,只怕会拍到马腿上,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唯有许文业,脸上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泛起一抹更加浓郁的兴趣,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有点意思…我现在,对这位酒玖姑娘,倒是更感兴趣了。
对她手中另外那两首传闻中的诗词,也好奇得紧。殿下,要不…把她叫上来玩玩?”
…
许长生等人包厢
楚云轩和楚莺莺都沉浸在那首词的余韵中,脸上满是惊叹。
“绝了!许兄!这首词…简直是绝了!”楚云轩激动道,“配上那个故事,更是感人肺腑!难怪酒玖姑娘如此推崇!”
楚莺莺也点头附和:“是啊,写得太好了。”
皇甫梵律转过头,洋洋得意地看着许长生,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容:“怎么样,许长生?这下没话说了吧?愿赌服输!”
许长生却依旧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轻轻捏了捏怀中梦可儿裹着黑丝的大腿,慢悠悠地说道:“女侠,别急嘛。
戏还没唱完呢。让箭矢…再飞一会儿。”
就在这时,楼下的酒玖姑娘见全场反应热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首词的效果,远超她的预期,应该足以震慑住大部分人,暂时保全自己了。她盈盈一礼,开口道:“诸位贵客,既然再无才子的诗词能超越此词,那酒玖便先行告退了。
请大家自行品鉴此句的美妙。”
说着,她便想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从三楼大皇子所在的包厢窗口传来:
“酒玖姑娘,请留步。”
开口的,正是许文业。他甚至懒得掩饰身份,直接自报家门:“在下许文业,家父乃当朝上柱国许公。
久闻姑娘芳名与才情,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与大皇子殿下,想请姑娘上楼一叙,不知姑娘…可否赏光?”
“轰——”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酒玖姑娘心头。
她娇躯猛地一颤,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笑容强撑。
那间包厢里,既有刚刚被她扫了面子的大皇子,又有长安城顶尖纨绔、以玩弄女子为乐的许家嫡子。
自己一个小小的妓女,若是进了那包厢,岂不是羊入虎口,会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若是之前能攀上如此高枝,便是强忍着那等折磨也要去了。
可如今,她已经有了许长生给的诗词保命。
早已不用委屈自己,去做那床榻之乐。
她心中一万个不愿意,连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试图婉拒:“多谢许公子与殿下厚爱。
只是…奴家今日有些疲惫,恐…恐失了礼数,扫了二位的雅兴…”
她的话还未说完,许文业那带着一丝不满与威胁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打断了她:
“哦?酒玖姑娘,我与殿下如此诚心邀约,你却再三推脱…莫不是,瞧不起我等?”
他语气一转,变得语重心长:“虽说殿下的诗作,确实不如姑娘手中这首词。
但殿下千金之躯,肯为你亲自作诗,这份心意,这份为你带来的连皇子都为你献诗的名声与风采,难道…还不值得你亲自上楼,拜谢一下殿下吗?”
这话,可谓是诛心之论!直接将酒玖架在了火上烤。
是啊!大皇子身份何等尊贵?他肯为你一个妓女作诗,哪怕诗不如你,但这份“荣耀”,在外人看来,就是天大的恩赐。
你不去拜谢,就是不识抬举,就是看不起皇子。
其他文人见状,虽然心中或许有几分不平,但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酒玖说话。
毕竟,许文业说的,从“礼数”上讲,似乎…并无太大不妥?
一个妓子,上楼陪贵人说说话,喝喝酒,本就是分内之事。
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仙子了?
就连楼上那些大儒,虽然欣赏酒玖带回的诗词,但也觉得,只是“上楼一叙”,并不算什么过分要求,此刻也不便出面阻拦。
酒玖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再拒绝下去,恐怕就真的要彻底得罪这些顶尖权贵了。
她哀叹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笑容,说到底,自己的身份终究只是如此。
准备屈从:“既然…既然殿下与许公子盛情相邀…奴家…奴家遵命便是。若…若再无其他才子献诗,酒玖今夜…便…”
就在她即将说出“便退去了”这几个字的刹那——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姑娘且慢!我家公子…有诗献上!”
这一声呼喊,如同石破天惊,瞬间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这个时间段来的可太突如其来了。
谁呀?
在这个时间段突然献诗,挑的可太好了。
…
几分钟前,许长生包厢
眼见这番场面,皇甫梵律转头看向许长生,笑着问道:“许长生,这可要做好愿赌服输的准备哦!如今,这位姑娘都要去了,他人包厢,你可是输定了。”
然而,许长生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突然毫不犹豫地提起毛笔,蘸饱了浓墨,在铺开的宣纸上笔走龙蛇,刷刷刷写下了一首词。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见此情形,楚云轩心中大惊。
“许兄,你不会想现在献诗吧?”
楚云轩见状,却连忙劝阻道:“许兄。三思啊。此刻大皇子刚被驳了面子,许文业又在咄咄逼人,你此时献诗,无论这首诗,是妙是不如…都分明就是打他们的脸。这…这会惹上大麻烦的。”
楚莺莺也担忧地点头:“是啊,许兄,此时献诗,恐怕…有些不智。”
但许长生全然不顾两人之劝解。
还未等旁边几人看清词的全貌,他便将写好的宣纸一扬,唤来一名候在门口的龟公,塞到他手里,又抛过去一锭银子,吩咐道:“来!把我的这首词送予楼下的酒玖姑娘当众念出!对了,这首词同样还有个故事,你附耳过来。”
许长生对那龟公轻声低语几声。龟公点头,连连答应。
接过银子和词稿之后,不敢怠慢,连忙转身飞奔下楼!
楚云轩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皇甫梵律诧异地看着许长生:“你这家伙…还真要以诗词劫人?”
楚云轩急得直跺脚:“许兄!你…你这是何苦来哉!为了一个妓子,得罪大皇子和许家,值得吗?”
许长生背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怀中梦可儿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烫的小脸,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深意:
“楚兄,女侠还有楚小弟啊…既然要人前显圣,那就要装个大的。这时候才是最能吸引人目光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楼下那即将被“请”上楼的酒玖姑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当然,我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在这么多权贵面前…装这个逼。”
他看向皇甫梵律和楚云轩,眼神变得深邃:“别忘了…我来这座长安城的目的。我需要…关注度。”
皇甫梵律愣了一下,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许长生:“你这家伙!不会是想…”
许长生哈哈一笑,打断了她的话,重新将目光投向楼下那即将爆发的舞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
“且看…且看。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