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龟公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如同捧着一块烫手山芋,在全场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跑上舞台,高声喊道:
“姑娘且慢!我家公子…有诗献上!”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冰水。
整个醉梦楼,先是为之一静。
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哗然与议论。
“谁?是谁?!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时候献诗?这不是明摆着打大皇子的脸吗?”
“早不献晚不献,偏偏在酒玖姑娘念完那首传世佳作之后才献?这不是哗众取宠是什么?”
“啧啧,这人…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对自己的诗词有着绝对的自信!”
“自信?笑话!还能有诗词能超越刚才那首《鹊桥仙》?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未必…说不定真有惊世之才呢?否则,怎敢在此时出头?”
“诶,你还真别说,也许还真有能人,就是故意卡着这个时间点的。”
“那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这是不是想从大皇子手中劫人啊?无论这首诗是成是败…都得得罪人啊。”
议论声、质疑声、嘲讽声、好奇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大厅如同炸开了锅。
…
凤临公主包厢
凤临公主夏元曦瞪大一双好奇的桃花眼,扒在窗边,兴奋地说道:“哇!这人是谁呀?胆子也太肥了!
偏偏挑这个时候念诗?这不是活生生地在打咱们那位大皇兄的脸吗?
有趣!真有趣!”
凤临公主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可不喜欢那个大哥,有人打那个大哥的脸,她越开心。
皇室子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朴素,直白。
九皇子夏唐邑也一脸不可思议:“是啊,这…这也太不会挑时候了吧?”
绮罗郡主听到那龟公的喊声,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心中暗道:人前显圣…挑这种万众瞩目、剑拔弩张的时刻…这做派,倒真是像极了许长生那混蛋…
想到许长生那个混蛋,她不由得眼神飘忽,思绪飘远。
…
太子夏丹青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合,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啧啧称奇:“这人的胆子…倒是挺大。
竟敢在此时出头,无论诗词好坏,这份勇气,便非同一般了。”
紫阳先生忍不住摇头叹息:“究竟是何人,有这般胆魄,在酒玖姑娘刚念出那首堪称绝唱的《鹊桥仙》之后,还敢献上自己的诗?真觉得自己的诗能比得过这首词吗?”
王石安祭酒摸着胡须,喝了口酒,语气却带着一丝谨慎的期待:“哎,紫阳,话也不能说太满。文道一途,浩如烟海,说不定…还真有不世出的奇才,所作诗词,能与那《鹊桥仙》一较高下呢?”
铜竹先生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费阳院长,询问道:“院长…您怎么看?”
费阳院长轻轻摇晃着杯中酒,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缓声道:“且看便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要知道,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青年才俊。”
一旁的司空明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大皇子包厢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讥诮:“无论这首诗究竟是胜过《鹊桥仙》,还是不如《鹊桥仙》…毫无疑问的是,此人,肯定是把大皇子给得罪狠了。”
而李明德,此刻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他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眉头紧锁,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该死的,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经历过?等等…上次在枫林城醉梦楼…不也是这样吗?周密的诗眼看就要打动酒玖,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是在最后关头才献词…
一个荒谬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让他不由得咧了咧嘴,心中惊呼。
不会…又是那家伙吧?不可能啊!他不是应该在枫林城吗?怎么会跑到长安来?还偏偏…又是这种场合?
…
大皇子包厢
这突如其来的“程咬金”,让包厢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大皇子夏鸿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手指用力捏紧了酒杯,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刚刚才勉强承认自己服输,此刻竟有人敢当众打脸?
许文业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呵呵…何人这么大的胆子?方才大家踊跃献诗时,不见踪影。
如今酒玖姑娘都已念完手中绝唱,才开始突然哗众取宠?”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楼下,“到底是哪位高人,想如此‘人前显圣’?不妨…出来见上一见?”
怀瑶公主眉头微蹙,忍不住叹息一声:“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派头啊?此举,着实…有些不明智了。”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起身走到窗台前,双手支撑在栏杆上,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压抑的怒意:
“不知是哪位先生,对自己的诗词如此有自信,敢在此时献上?”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本殿下把话放在这里!
若你的诗词,真的有可取之处,真的能胜过本殿下的诗,胜过酒玖姑娘手中的那首《鹊桥仙》…
本殿下便不再计较。
本殿下也佩服你至极!”
“但若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寒意,“只是为了哗众取宠,沽名钓誉,引起他人注意,作出来的诗词还不如酒玖姑娘的《鹊桥仙》,甚至…还不如本殿下的那首诗!”
“那就别怪本殿下…生气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大皇子殿下都如此放话了,整个醉梦楼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被绷紧到了极致。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捧着诗稿、吓得双腿发软的龟公身上。
酒玖姑娘心中更是为那献诗之人揪紧了心。
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选择这个时间节点献诗?他又没有许公子那般惊世文采…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她想帮其解围,此刻却也无能为力了,只能目光复杂地看向那龟公。
那龟公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
被无数权贵、文人,尤其是大皇子那冰冷的目光盯着,只觉得压力如山,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就在他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刹那——
一个平静、带着一丝慵懒与淡淡调笑的声音,从二楼一间天字号包厢的窗口悠然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诸位,何必如此心急?”
“我的这首词,究竟配与不配,诸位…听过便知。”
“小兄弟,不必紧张,按照我方才与你说的,念出来便是。”
这声音…!
酒玖姑娘在听到这声音的第一瞬间,娇躯骤然僵硬。
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她猛地抬头,一双美眸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声音传来的包厢方向,心脏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起来。
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声音…这声音…不会错的!不会错的!是他!是他!是许公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激动、委屈、担忧…种种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她的心头。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没有失态。
但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和瞬间泛起泪光的眼眸,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
大皇子包厢。
大皇子和许文业立刻察觉到了酒玖姑娘这不同寻常的剧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