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帐内一片静默。
众人无不为他这近乎偏执的细致而震动,仿佛听见了未来战马踏破秦岭的蹄声,正从这一捆捆干燥的草料中悄然酝酿。
半月后,首批经过翻晒、包裹的十万斤干草运抵第一号干草仓。
草垛堆叠如丘,散发着桐油与干草混合的独特气味——微苦、微香,又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冽,那是战争的气息。
林默亲自查验,指尖拂过油布表面,触感粗糙而坚韧,一如他心中构筑的防线。
随后取过一本崭新的册子,在附录页上郑重写下入库的时间与数量。
笔锋沉稳,墨迹如铁。
他放下笔,对众人道:“战马有《马籍册》,草料也当有籍可查。记下,‘草亦有籍,方能应变’。”
就在此时,北面驿道尘烟滚滚,一骑飞驰而来。
姜维大步入帐,披风染尘,靴底还沾着陇西的红土,声如洪钟:“将军!末将已将陇西降兵尽数安置妥当,复命来迟,请将军降罪!”
“伯约辛苦了,”林默示意他起身,“罪之一字,从何谈起?你来的正好,我正有要事交托。”
姜维精神一振,单膝跪地:“末将愿为前驱!听闻将军欲购羌地良草,末将愿率一支轻骑,护送首批商队深入羌地,采购最上等的苜蓿草!”
他以为这必是展现勇武与忠诚的绝佳机会,不料林默却缓缓摇头。
“不。你的任务,比这更重要。”林默递给他一份空白的竹简,指尖轻叩简面,“你带二十名士卒,不必披甲,换上民服,去往汉中、武都、阴平三郡各县乡,给我查一件事——民间为何不愿养马?”
姜维一愣,满脸不解:“将军,这……蜀中缺马,百姓畏马如虎,此乃人尽皆知之事,何须再查?”
“你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林默的目光深邃,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知道羌马之利,却不知蜀中百姓视马为吞噬钱粮的猛兽,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碰的奢侈之物。如今我欲推行全民养马,若不先破除他们心中的这层壁垒,纵使我运来金山银山,也换不来一户百姓真心养马。你去,不是巡查,是去倾听,去记录他们的每一个担忧,每一个疑虑。”
姜维恍然大悟,胸中豪情化为沉甸甸的责任。
自那日起,这位曾横刀立马的将军,换上粗布麻衣,背着竹篓穿行于山间小道,与老农共饮粗茶,听他们诉说马厩里的烦恼。
他走访乡里,与农夫、里正、商贩促膝长谈,将百姓的疑虑——如“马匹生病怎么办?”“养马成本多高?”“官府会不会强征?”等问题,一一记录,最终编成了一册通俗易懂的《牧马十问》。
林默随即命人将这《牧马十问》与官方的解答、扶持政策一同刻印,张贴于各郡县告示栏。
更设下“试养户”制度:凡自愿领养马匹一年,若马匹不死,不仅马归自家,更赏绢一匹、免役半年!
重赏之下,民心大动。半月之内,三郡报名试养者,竟逾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