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那帮清贵老爷们上眼药呢!
让他们看看‘支持’皇上的人都是啥货色,逼他们急眼!”
“去吧,做得干净些。”
苏惟瑾挥挥手。
翌日,北京外城的几个城门附近,
一些面带菜色、
眼神闪烁的逃难户怀里揣着几文钱和一小卷纸,钻进了人流。
一些半大的乞儿,
像泥鳅一样在街巷间穿梭,
偶尔将揉皱的纸团塞到某处墙角、门缝,
或是“不小心”遗落在茶馆桌下。
起初,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拾到的人或许嗤笑一声,
骂句“哪个混账东西胡吣”,便随手丢弃。
但架不住数量多了起来。
国子监外,一个监生皱眉捡起一张,
读了两行,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撕碎:
“无耻!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
他周围几个同窗围上来,
看了碎片上的内容,无不义愤填膺。
某清流官员常去的“清茗轩”茶馆,
一位休沐的御史正在与人低声议论朝局,
忽觉脚下一硌,拾起一看,顿时脸色铁青,
将那张纸拍在桌上: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彼辈竟敢如此辱及士林,藐视公议!”
纸上的内容迅速在清流圈子里传开。
起初是愤怒,觉得这是议礼新贵们卑劣的手段,
意图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污蔑、激怒他们。
“定是张璁、桂萼那两个奸佞小人指使的!
自己不敢正面论理,使出此等宵小手段!”
一位老翰林气得胡子乱颤。
“正是!如此粗鄙不堪之文,非读书人所为!
必是那等幸进之徒,欲乱我等心神!”
愤怒之中,夹杂着被羞辱的强烈感觉。
他们自诩清流,堂堂正正,
如今却被这种市井无赖般的语言攻击,
仿似珍馐美馔旁突然出现了一坨臭狗屎,恶心又愤怒。
这种情绪迅速发酵,原本还有些克制的言论变得激烈起来。
奏疏上的用词不再是单纯的劝谏,
开始出现“群小煽惑”、“蛊惑圣心”、“士林之耻”等更具攻击性的字眼。
私下聚会时,更是群情激昂。
“我辈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如今彼辈以粪土掷我,岂能再默不作声?”
“此非独礼仪之争,实是君子与小人之战!断不容退!”
“杨阁老!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必须让陛下看清彼等真面目!”
火,被彻底点燃了。
清流们的情绪从“维护礼法”迅速升级为“捍卫尊严”,
一种与“小人”不共戴天的决绝氛围弥漫开来。
他们觉得对方已经撕破脸,
用了最下作的手段,那自己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而此刻,张璁、桂萼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确实在积极推动议礼,
但也觉这等粗鄙手段太过愚蠢,
徒惹笑柄,反而授人以口实,
私下也在查探是谁如此“帮倒忙”。
皇帝听闻市井流言,皱了皱眉,
觉得支持者的素质未免有些不堪,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也说明了“民心所向”?
(尽管这“民心”看起来有点蠢)对清流们愈发激烈的反应,
则更是不耐,觉得他们小题大做,气量狭小。
苏惟瑾坐在翰林院值房,
窗外蝉鸣聒噪。
他听着同僚们压抑着愤怒的低声议论,
感受着空气中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紧张感,
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书稿。
超频大脑平静地反馈着信息:
舆论刺激已到位,清流情绪阈值已突破临界点,
矛盾已从理念对立升级为情绪对抗。
预计冲突爆发节点将大幅提前。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风已满楼,接下来,只待那惊雷劈下。
而他,已为自己选好了最安全、又能最大限度攫取利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