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空气越发粘稠,
仿佛打个火星就能点燃。
清流们愤懑,新贵们躁动,
中间派们惶惶不可终日,
都在等着那最终摊牌的时刻。
然而,苏惟瑾的超频大脑冷静地评估着局势:
火候还差一点。
清流们的愤怒更多是士大夫阶层的“义愤”,
尚未彻底转化为那种破釜沉舟、不计后果的冲动。
需要更强烈的刺激,
需要把“道理之争”变成“尊严之战”,
需要让那些最重脸面的清流大佬们觉得,
对方不仅是要赢,
更是要把他们的脸面踩进泥里摩擦。
是夜,苏惟瑾的小院书房灯烛未熄。
他并未唤小奇伺候笔墨,
而是单独叫来了苏惟山。
如今的苏惟山,经历京城历练,
虽依旧憨直,但眼神里已多了几分机警和沉稳。
“惟山,交给你一桩事,需做得极其隐秘,滴水不漏。”
苏惟瑾声音压得极低,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苏惟山心中一凛,腰板挺直:
“瑾哥儿你说,俺保证烂在肚子里!”
“你明日去外城,
寻那些刚流落至京的逃难户,
或是无根无基、给几个铜板就敢撒腿跑的小乞儿。
要生面孔,机灵,但又不至于精明过头。”
苏惟瑾递过一个小而沉的钱袋。
“让他们散些小册子、
抄了些字的纸片出去。
地点嘛…国子监外墙根、
几家清流官员常去的茶馆附近、
还有吏部、礼部衙门外人多的街口。”
苏惟山接过钱袋,
手心感到银钱的重量,
心中更觉任务重大:
“散什么册子?”
苏惟瑾从书案下取出薄薄一叠粗糙的纸张,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像是刻意模仿粗人笔迹,
内容更是让他一看就瞪大了眼:
“惊世之言!皇上圣明烛照,
岂是酸腐老儒能懂?”
——“说什么礼仪祖制?
皇上是真龙天子!
想认谁当爹就认谁当爹!
龙王爷的事,轮得到泥鳅指手画脚?”
“彻底掀翻旧礼!这才是真孝道!”
——“俺们乡下人都知道,亲爹就是亲爹!
那帮官老爷逼着皇上管叔父叫爹,安的什么心?
莫非自家爹娘死得早,见不得别人尽孝?”
“支持张大人、桂大人!他们是青天大老爷!”
——“看看人家张大人说的多明白!
句句在理!
哪像那帮老倌,就会抱着死书本嚎叫!
我看他们是怕新人上来,占了他们的茅坑!”
文字粗鄙,逻辑混乱,极尽煽动之能事,
通篇充斥着对清流官员的辱骂和极其露骨、
甚至夸张到愚蠢的“支持”皇帝与议礼新贵。
苏惟山看得脸都红了,
不是气愤,是替写这东西的人感到害臊:
“瑾哥儿,这…
这玩意儿也太…埋汰人了!
这撒出去,不是给张大人他们招黑吗?”
苏惟瑾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记住,找的人必须可靠,散完即走,绝不逗留。
若被人抓住问起,
就说是路上有人给钱让散的,
对方长什么样、哪里口音,一概不知。
银钱分几次给,莫要一次给太多惹眼。”
苏惟山恍然大悟,用力点头:
“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