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斗已持续了两个时辰,刀刃相撞的脆响在山谷里滚来滚去,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人的耳膜。天刀盟的弟子背靠着巨石阵,剑锋在外圈织成半圆的屏障,每个人的胳膊都在发酸,虎口震得发麻,有人的剑刃已崩出豁口,却仍死死攥着不放。地上的血渍浸进泥土,晕成暗褐色的花,混着断裂的剑穗、破碎的衣片,还有几枚被踩扁的箭镞。
黑衣人像涨潮的海水,退了又涌上来。最前排的人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胸口插着半截断刀还往前扑,喉咙里嗬嗬作响,竟像是不知疼痛。他们的刀上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天刀盟已有三个弟子被划伤,此刻正瘫在石后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青。
“守住左翼!”宏执事的长刀横扫,将一个黑衣人的手腕齐腕斩断,鲜血溅在他脸上,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往下淌。他瞥见右侧的黄执事被三个黑衣人缠住,对方的短刀专挑关节,逼得黄执事连连后退,忙嘶吼着补上一刀,替他解围,“这些疯子……是嗑了药的!”
黄执事的剑斜挑,拨开刺向心口的刀,反手划开对方咽喉,温热的血喷在他的月白长衫上,洇出大片深色的花。他喘着粗气,鬓角的汗滴砸在剑脊上,发出“嗒”的轻响:“别硬拼!耗着!他们药力撑不了多久!”话虽如此,他挡开迎面劈来的刀时,胳膊还是抖了一下——刚才硬接那招时,骨头怕是裂了。
石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呼,是那个总爱脸红的弟子,他的左肩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毒药正顺着血液往上爬,他咬着牙想把剑塞给同伴,手指却已开始僵硬。黄执事眼角跳了跳,猛地回剑逼退身前的敌人,冲过去抓起他的手腕,往他伤口上撒了把黑色药粉,粉末遇血滋滋冒烟,弟子疼得惨叫,却硬是没松手。
“宏老哥!”黄执事扬声喊道,声音劈了个叉,“让后队把火油桶推过来!”
宏执事会意,挥刀逼退身前的人,对石后的弟子吼道:“把备好的火油泼!对准他们脚底下!”
几个弟子立刻搬过木桶,暗红色的火油顺着斜坡流下去,黑衣人踩在上面,脚步顿时踉跄。宏执事摸出火折子,刚要划亮,却见一个黑衣人疯了似的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就咬,牙齿嵌进皮肉里,疼得他眼前发黑。
“去你娘的!”宏执事怒喝一声,刀柄狠狠砸在对方头顶,那人闷哼一声软下去,嘴角还挂着带血的皮肉。他捂着流血的腿,见黄执事已点燃火把,忙侧身让开。
火把划出一道弧线在火油里,“轰”的一声,烈焰腾起三丈高,将半个夜空染成橘红色。黑衣人在火里惨叫着打滚,身上的毒在高温下蒸发,散出刺鼻的怪味。没被烧到的人却像没看见火墙似的,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黄执事的剑突然顿住。他看见一个黑衣人怀里掉出块玉佩,和他给儿子求的平安佩一模一样。那黑衣人被火燎到了头发,却还在往前爬,嘴里喃喃着“阿娘等我回家”。
“爹……”黄执事喉结滚了滚,剑刃偏了半寸,只划伤了对方的胳膊。
“发什么愣!”宏执事的刀劈在那黑衣人后颈,将人砍翻在地,他瞪着黄执事,眼里的血丝像蛛网,“这时候心软,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黄执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烧成灰烬。剑峰一转,精准地刺穿了下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的心脏,动作干脆得像在切割一块木头。
火光照着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嘴角的血迹被风吹得发僵。他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儿子追在门口喊“爹早点回来”,而此刻,那些黑衣人怀里的平安佩、藏在贴身兜里的家书、被血浸透的全家福……都在火里化成了灰。
宏执事瘸着腿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块干粮:“嚼两口。”他自己先咬了一大口,饼渣掉在血污里也不在意,“撑过这波,让厨房给你炖锅羊肉汤。”
黄执事咬着干粮,牙齿咯吱作响。远处的惨叫声渐渐稀了,火墙慢慢矮下去,露出焦黑的土地和扭曲的尸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剑上的血结成了痂,和剑柄的纹路粘在一起,像长在了上面。
“走了。”宏执事拽了他一把,“还有后招呢,别在这儿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