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苏含升了官，调回京城，成了兵部侍郎。
他娶了当初的昭仪公主。
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不错，也是正常夫妻的模式。
直到一年前，苏凝病逝，苏含才发现，自己对赵凝，始终是有一丝淡淡的愧疚的。毕竟他和赵凝是同胞姐弟，血脉至亲，骨肉连枝。
后来，他们成了亲，苏含才慢慢忘记了心底的歉疚。
可是，今日苏凝的话，让他想起了他曾经的懦弱、卑贱与不堪。
他甚至不敢告诉她，自己对她动心了。
他想要保护她，想让她幸福。
他知道赵凝不愿意成亲，就一直拖延到现在。
哪怕他们成亲了三年。
可是，这些话怎么能说呢？
他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或者误会吧。
苏含陷入沉默。
他靠坐在窗棂旁边的软榻上。
屋外阳光正盛，透过雕花木格窗纸，映照在他脸上。
他整张脸显得苍白。
他静默良久。
他想要去找她。
他站起身。
可是双腿酸胀无力，他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他扶着窗棂，慢慢走到了门边。
他推开了门。
庭院里的梅树下，站了许多的仆婢。
丫鬟们低垂着头，不敢看苏含，唯恐被责罚。
丫鬟们都认识苏含。
他是个俊秀儒雅的书生，脾性随和。他对下人们很好，对丫鬟们也很好。丫鬟们私底下议论，说苏含很仁义，不计较他们背地里编排他。
丫鬟们都挺佩服苏含。
苏含站立片刻，转身离开了庭院。
他脚步轻缓，行色匆匆。
他往前走了几步，瞧见不远处的墙角，立着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他愣住。
那身影，是他的妹妹，苏凝。
苏凝望着他，眸子漆黑幽暗，神情复杂，似笑又似哭。
“哥哥……”苏凝轻声喊他。
苏含回过神，朝她走过去：“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来送送你。”苏凝轻轻道。
她目视前方，视线落在某个地方，没有聚焦。
苏含问她：“你听到了什么？”
“哥哥，你真傻啊。你明明是为了帮衬我，为什么要骗我？”苏凝道，“你不用瞒我。你若是真心待我，就该坦诚。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苏含心口刺痛。
他握紧了拳头，半晌才挤出了句话：“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喜欢她。”
他伸手指向了不远处，那棵梅树下坐着的红衣女子。
她是他新纳的妾室。
他们成亲三年了。
苏含的妹妹长相普通，没有苏凝漂亮。
可是她温柔善良，贤淑端庄，把持家务，把府邸管理得井井有条，令苏含十分满意。
她的性格，也符合他的期盼。
他对赵凝的感情，很纯粹。
苏含一直将她放在妹妹的位置。
他想要守护她，让她一辈子快乐。
而且，苏含也不希望自己的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他的妹妹和他娘也不和睦，苏含希望他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互相尊重。
“凝儿，这些都不怪我，都是我的错。”苏含叹气。
赵凝却摇摇头，泪珠滚落。
她哽咽道：“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娶她。”
苏含怔住。
“哥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有一双懂事的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你和爹娘吵架，我就躲进自己的屋子，不敢露面；我偷偷去找你，爹娘就骂我忤逆不孝，我也不敢反驳；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流泪……我以前觉得，这样挺好的。”苏凝哽咽道。
苏含心疼极了。
他伸手拉住了她，道：“别哭，凝儿。这不是你的错，是哥哥对不起你。”
“我也有错。”苏凝喃喃，“我不该逼迫你娶她。可是，她太美丽了。她有倾世的容颜，有绝顶的医术。我嫉妒她，所以我才想毁掉她的脸。可是哥哥，她死了！哥哥，她死了！”
她的语气，带着撕裂般的悲痛。
苏含的心，狠狠揪扯了下。
她死了，他的妹妹也死了！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凝儿……”苏含抱住了苏凝，“你没错，你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