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峰稍稍挡住了褚骄阳要冲进营帐的步子,低声禀报道:
“大公子的车驾跑死了三匹马,这会儿刚吃了药睡下。”
褚骄阳触到门帘的手,又收了回来,猛地攥住长峰衣领,“他受伤了?”
见长峰艰难的点了头,褚骄阳咬牙低吼道:“受伤还让他赶路,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主子的?”
“属下无能,请少夫人责罚。”长峰跪在地上,垂首认罚。
五指成拳,褚骄阳努力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从京都到幽州,日夜不停歇的赶路,也要走上十天。
这意味着,云行连着十天都没能安稳休息一刻。
如此颠簸煎熬,身体健壮的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是受了伤的。
一道低低的轻咳声,透过厚重的门帘传了出来,褚骄阳一把推开挡路的长峰,撞进了营帐。
忽得想起自己一身寒气,又马上收了脚步,小心翼翼探头往窄**看。
这一看,让褚骄阳如置冰窟。
汹涌的寒意,刺得她呼吸艰难,疼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还是那个侧身背对她而卧的云行。
但却不见了往日挺拔如松的腰背,也不见了俊秀宽阔的肩脊。
如今在她眼前的,是肩背单薄到撑不住里衣,蜷着腰身,呼吸很沉,睡的也很沉的云行。
努力控制抖得厉害的手,脱下自己的军服外套,小心翼翼的放在架子上。
褚骄阳蹑手蹑脚的走到火盆边,伸手去烤火。
结果自己的手,因为在外面吹了太久的冷风,忽得遇到炭火的热浪,瞬间被灼的生疼。
可她却不敢把手收回来。
忍着十指连心的灼疼,把手烤暖后,走到窄床前,褚骄阳缓缓俯身去看云行的眉眼。
虽然双眸紧闭,睡的很沉,但清贵眉眼上的倦意和痛意,却是遮不住的。
想要帮他抚平皱着的双眉,又怕惊醒他,褚骄阳只好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
给云行掖好被角,褚骄阳换了军服,出了营帐。
看到长峰还跪在雪地上,褚骄阳面色冷淡的让他起来。
褚骄阳虽然气长峰没能劝阻云行,但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因云行与她一样固执,认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长峰只是一个侍从,又如何能做得了云行的主。
“姜御医,我方便进来吗?”
褚骄阳站在姜御医的营帐外,礼貌的询问着。
姜御医虽然在北大营是军医,但他是长者,又一把年纪跟着自己奔波与战场,所以褚骄阳对他很敬重。
得了姜御医的话,她进了营帐,不想葛子晋也在。
“大公子的伤,子晋比老朽更擅长,褚使可以听听子晋的说法。”
姜御医知道褚骄阳的来意,就直接让她问葛子晋。
“属下问了大公子,但大公子未说伤是如何来的。”
葛子晋看着褚骄阳,话语顿了下,而后低下眉眼缓声说道:
“依属下的经验,大公子是受了钝器的多次击打,导致右半身筋骨尽碎,五脏六腑受损。”
褚骄阳斜着眼,死死的盯着葛子晋,一字一字咬牙问道:“多次击打?筋骨尽碎?”
她在京都时,猜出云行去掏世家钱袋会有危险。
但怎能料到,竟碎了他一身筋骨。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犹豫,直接和太子要了他的话。
今日的他,是不是就不会受这样的疼?
“褚使不用太过担忧,大公子底子好,筋骨又是宫中圣手陈老御医亲自处理的,好生将养一段时日,虽不能再握剑,也可与常人无太大差异。”
姜御医的话,并没有让褚骄阳宽心,反倒让她忍不住哽咽反问:
“与常人无太大差异?他本就是常人,为什么你们要把他当成非常人?”
他有喜怒有哀乐,有疼痛有欢愉,有欲望有自私,有家人有爱人。
他就是个普通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