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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2 / 2)

但作为受害者,钟晚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恶是从骨子里浸透出来的,毫不遮掩。

她本以为邵夫人会出言教训他,却没想到邵怀音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邵怀音心底是有愧疚的,收养邵涟方那些年,邵氏墨坊正处于崛起阶段,她为了稳住脚跟,时常将邵涟方托付给二房、三房照顾,偶尔见到他身上有伤,也只以为是孩子间的打闹。

又因二房、二房在这件事上滴水不漏,她便从未怀疑过他们针对邵涟方。

如今才知道邵涟方那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受过的伤慢慢在他心底滋生成恶意。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

半响,邵怀音颤声道:“可你也不能这样……”

邵涟方不以为意地笑:“夫人,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捡回来的,随便你怎么处置。”

闻言,邵怀音心底狠狠一颤。

钟晚却不知她这些迂回曲折的心思,只是觉得,一向杀伐果决的邵怀音,在这件事上出奇得优柔寡断。

可是,就算邵怀音放过他,钟晚也不发算就此作罢。

更何况,若是放了他,便会更加助长他的气焰。

到时候受伤害的还有很多其他无辜的姑娘。

想到此,她眸色冰冷,沉沉道:“夫人,事已至此,你总归要给我一个交代吧。我可以不报官,但要他写一份保证书,书上写明他犯过的罪行,并张贴示众三天。”

钟晚这一招可谓是杀人诛心,一则,她实在恨死了邵涟方这个色魔;二则,她也想警戒其他女子,别被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骗了。

话音落下,瑞和堂一片寂静。

半响,邵怀音屏退其他人,只留下她。钟晚不明用意:“邵坊主有话要说?”

邵怀音笑了笑,眉宇间满是疲态,恍若刚才的事,让她一瞬间老了十岁。

她让钟晚坐下,并亲自给她斟茶:“你我之间也算熟人了,不必如此剑拔弩张,这次涟方大错特错,可说到底是我没教好他,你看能不能……换一个方式,让他禁足。”

见钟晚沉默,她又补充了一句:

“此事交给我,你专心制墨,这些时日你在墨坊的功绩我都看在眼里,定然不会亏待你。”

钟晚说不清现在的情绪。

惊讶、荒谬,也都有。

邵怀音如此杀伐果决的人,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养子,居然会拿制墨上的事讨好她。

这也许间接说明,邵涟方为何会被养废。邵怀音的不加约束和纵容,助长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邵怀音眉宇间的疲惫和无奈,钟晚心生怜悯,真想就此揭过。

可是她过不去自己这关。

沉默片刻,她朗声道:“坊主,我无意插手您对他的管教,但还是要奉劝一句,慈母多败儿,他在这事儿上摔了一个大跟头,若你轻轻揭过,对他有害无益。”

这些道理邵怀音怎会不懂,只是她一想起邵涟方的控诉,便不忍责难他。

钟晚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起身行一礼,恭敬道:“我仍会照自己的法子去做。”

说罢,便转身离去。

邵怀音陷在椅子内,撑着额角,叹了口气。

管事从外头进来,见到这一幕,微微错愕。

他跟在邵怀音身边十几年,见惯了她在邵宅雷厉风行、商场上说一不二,哪怕是墨坊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是生龙活虎,何曾有这般低迷?

管家便出言安慰她。

邵怀音到底不是铁打的人,向他倾诉一二,管事见她眉心紧锁,不复平日里的鲜活。

心里也跟着着急与心疼,他一生未娶妻生子,个中真正缘由只有他自己知晓。

一方面责怪邵涟方不是个东西,另一方面却觉得钟晚不识抬举,倒麻烦了邵怀音。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搓揉着她太阳穴两侧,低声道:“夫人歇着吧,此次秋季珍品墨远销外地,会碰到不少麻烦,还需要您亲自过去监督,现在不是劳心伤神的时候。此事便交由我处理吧。”

邵怀音被他伺候得舒服得不了,想到秋季墨外销一事也刻不容缓,她沉吟片刻,便道:“你叫人收拾下吧,我明天一早就出发,涟方的事你好好和钟姑娘沟通。”

顿了顿,她沉下心道:“实在不行,那便顺其自然吧,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是。”管事嘴上应下,心里却想的是另一出,他势必要为邵怀音铲除这个麻烦。

那厢钟晚和梁逍离开瑞和堂,路上,钟晚郑重地再次对梁逍道谢,虽然不知道九旋音坊的老板为何会出面为她作证,但她总觉得这事儿和梁逍有关。

夕阳西下,暮色的光像轻纱般笼着两人。

男人听完她的话,露出一个懒散的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回去好好休息。”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好似灼烧一般,钟晚一路心不在焉地地回到住处。

门口,明玥一脸忧心忡忡,看到她回来忙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听说了,那天杀的邵涟方竟敢对你做这种事!”

明玥愤恨地咒骂着,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确认无恙后有些埋怨:“你该带我去的。虽说我也是三脚猫功夫,但那邵涟方敢欺负你,我定然让他头破血流。”

“好啦,我也没事。”思绪被她打断,钟晚安慰着她,两人一同进了屋。

明玥仍是心中愤愤:“他做了这样不堪的事,坊主会如何处理?”

“坊主不会包庇他。”

她想起离开时邵怀音那疲惫的神情,显然是想听之任之。

再者,邵怀音虽然对邵涟方心中有愧,但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她不报官只要保证书,已是网开一面。

只是钟晚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次日一早,她坐等着邵涟方写保证书示众,却没想到管事带着几个家丁上门。

管事态度和蔼,但弯来绕去还是一个意思:让她放弃追责邵涟方,墨坊内会弥补她。

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管事,此刻到让她觉得有些咄咄逼人。

钟晚沉默着没说话,撇去茶沫,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这事儿我想同坊主谈。”

管事:“夫人一早为了珍品墨外销一事,去了外地,现在府上由我做主。”

钟晚讥笑:“这般大的事,你恐怕做不了主。”

管事沉下脸:“钟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

钟晚往椅背靠去,懒散地掏了掏耳朵,笑道:“不识时务者为圣贤呢。”

“你!”管事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一甩衣袖,冷哼:“你不要忘了,接下来还有贡墨大赛。你之前得到入赛资格,是代表着邵氏墨坊,若我们想换人,只是一句话的事。”

管事是个精明人,一句话狠狠戳中钟晚的软肋。

她愣怔半响,冷笑:“你威胁我?”

“钟姑娘,我并非存心想为难你,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夫人排忧解难,若你不再斤斤计较,想必夫人会加倍弥补你。”

“斤斤计较?”

钟晚回味着这话,觉得好笑,想讥讽他一两句,但觉得唇舌间的交锋实在毫无意义,

她来熙洲这么久,就是为了参加贡墨大赛得到天墨令牌。

邵氏墨坊确实有一票否决她的权利。

此时此刻,一边是报复心,一边是坚持已久的目标。

她就像龟缩在壳里,处处棘手,处处碰壁。

“你好好想想吧。”见目的达到,管事点到即止,转身离去。

“这个张管事太过分了!”明玥满脸愤然走过来。

方才管事过来说话时,她便在里间打扫卫生,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平日里瞧着和善,竟是个是非不分的!”

钟晚疲惫地揉着额角,已有决断:“这次算邵涟方这个狗东西走运,我放他一马。”

明玥知道自家小姐这么做的道理,只是仍不甘:“若能想出别的法子整治他,倒也两全。”

“别的法子?”

钟晚一愣,突然,她双眸一亮,露出一抹坏笑:“明玥啊,咱怎么忘了,你家小姐我从前可是在江陵横着走的啊,想整人,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嘛……”

明玥虽然觉得她家小姐每次露出这种笑的时候都很渗人,

但她现在觉得,渗人才好,最好想出点法子把邵涟方吓得屁滚尿流。

于是,夜黑风高月。

两道穿着夜行服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邵家大少的房间。

紧接着,里头便传出一阵阵的尖叫:“啊——鬼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尖叫声像一连串的公鸡打鸣,惊得周围熄灯的房子接连亮起。

府内的护卫听到声音顿时抄着家伙赶来,却看到邵涟方夺门而出,肩上只搭了一件浴巾,其余地方一丝不挂。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脚下一滑,栽进旁边的花坛。

月光下,一块大腚闪着逼人的光芒。

“扑哧——”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笑声像是会传染,水波般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