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真酒楼”最近在成都府出尽了风头。
自从叶昀拿出那张名为“紫霞醉”的酒方,这家原本只算中规中矩的酒楼,便一飞冲天。
那酒,色泽清亮,入口如一线火龙滚入喉中,
辛辣醇厚,后劲极大,瞬间便俘获了成都府内一众豪客和武林人士的心。
半月有余“紫霞醉”便将本地高端酒市场的头牌的“望江楼”给挤下了神坛,成了江湖客的首选。
生意火爆,银子自然如流水般涌入。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只进不出的买卖。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保真酒楼”动了别人的蛋糕,麻烦很快就找上了门。
这日午后,酒楼里正是客满盈门的时候。
说书先生正讲到“武当张真人百岁寿宴,五大派齐上山逼问谢逊下落”,堂内气氛正热烈。
忽然,店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三个歪戴着帽子、敞着胸膛的地痞流氓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人称“疤哥”。
他身后跟着“瘦猴”和“胖虎”,三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
专门替川蜀盐帮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刀疤强”醉醺醺地环视一圈,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掌柜的呢?给爷滚出来!”
他这一嗓子,满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客人都停下了筷子,胆小的已经开始悄悄摸向钱袋,准备开溜。
严江朋正在后厨帮忙,听到动静,提着个烧火棍就冲了出来。
严保真和严江灵已经走了快三天了,临走前千叮万嘱,让他看好铺子。
“几位客官,有什么事吗?”严江朋把烧火棍往身后藏了藏,强作镇定。
“哟,老严不在,让他儿子出来了?”
刀疤强斜着眼打量他,嘿嘿一笑,“小子,你家这酒,喝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是不是拿马尿兑的?我兄弟喝完上吐下泻,你说这事儿怎么算吧!”
“你胡说!”严江朋气得脸都红了,“我家的酒都是用最好的粮食酿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没问题?”瘦猴一步上前,一把推在严江朋的胸口上。
“我们疤哥说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今天不给个说法,你们这店就别想开了!”
严江朋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平日里跟着父亲姐姐也学了些拳脚,可终究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涨红了脸,还想争辩,刀疤强却已经不耐烦了。
“废什么话!给我砸!”
胖虎应了一声,狞笑着抄起旁边一张桌子,就要往地上摔。
食客们“轰”地一声炸开了锅,纷纷起身躲避,生怕被殃及池鱼。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三位,想吃霸王餐直说,何必找这种不入流的借口?”
叶昀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院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块抹布。
慢悠悠地擦着柜台,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刀疤强眯起眼睛,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衫伙计。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叶昀放下抹布,抬起头,笑了笑。
“我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个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的伙计。”
他一步步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动作不快,却让原本嘈杂的大堂安静了下来。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胖虎见他如此嚣张,丢下桌子,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朝叶昀的脸砸了过来。
严江朋吓得惊呼出声:“昀哥小心!”
叶昀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拳头即将及面的瞬间,他身子微微一侧,让过拳风。
右手闪电般探出,不偏不倚,正好搭在胖虎粗壮的手腕上。
随即,左手并指如刀,对着胖虎手肘内侧的麻筋处轻轻一敲。
“啊!”
胖虎只觉手臂一麻,整条胳膊瞬间软了下来,千斤力道化为无形。
叶昀动作不停,搭在他手腕上的右手顺势一拉一带,同时脚下轻轻一绊。
“噗通!”
两百多斤的胖虎,就像一个滚地的冬瓜,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半天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快到众人只看到一个影子闪过,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刀疤强和瘦猴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书生般的伙计,居然是个硬茬子。
“一起上!”
刀疤强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和瘦猴一左一右朝叶昀扑了过去。
叶昀依旧不慌不忙。
他脚踩着一种奇异的步法,身形飘忽,总能在刀锋及体前以毫厘之差躲过。
瘦猴一刀刺空,正想变招,却见叶昀的手掌已经印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掌看着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可瘦猴却感觉一股巧劲透体而入,胸口一闷。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撞翻了两张桌子才停下,捂着胸口直哼哼。
转眼间,只剩下刀疤强一人。
他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又看了看地上哼唧的两个同伴,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伙计。”叶昀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他面前,“现在,可以滚了吗?”
刀疤强吞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吼道:“小子,你等着!我们川蜀盐帮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扶起胖虎和瘦猴,三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楼。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满堂食客看着叶昀,像是看一个怪物。
严江朋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他知道叶昀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刚刚那几下,比他爹和他姐平日里演练的拳脚功夫,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待食客们渐渐散去,严江朋立刻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
“昀哥!昀哥你太牛了!刚刚那是什么功夫?教教我呗!”
叶昀被他缠得头疼,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些庄稼把式,上不得台面。”
“你就别谦虚了!”严江朋一脸崇拜,“我爹我姐都没你厉害!昀哥,你收我为徒吧!”
叶昀瞥了他一眼:“我可没兴趣收徒弟。”
“别啊昀哥!”严江朋眼珠子一转,凑到叶昀耳边,挤眉弄眼地小声说:“昀哥,你要媳妇不要?我看我姐咋样?你要是教我武功,我就天天在我姐面前说你好话,撮合你们俩!”
叶昀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滚蛋!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我没乱想啊!”严江朋捂着脑袋,一脸认真,“我这是为我姐的终身幸福着想!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昀哥你这么厉害,当我姐夫,我一百个同意!”
叶昀懒得理他,转身就往后院走。
可严江朋哪里肯放过他,一路跟在屁股后面,软磨硬泡。
“昀哥,好昀哥,你就教我两手吧!”
“求求你了,我给你端茶倒水,捶背捏腿!”
最终,在严江朋的死缠烂打之下,叶昀实在是不胜其烦,只好松了口。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他从记忆里扒拉出一套最基础的炼体功法。
“我教你一套《长拳十段锦》,这是打熬筋骨、锻炼气血的入门功夫。
没什么威力,但能让你身子骨结实点。想不想学?”
“想!想!太想了!”严江朋连连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保真酒楼”的后院里,多了一道风景。
严江朋赤着上身,在叶昀的指导下,一板一眼地练习着《长拳十段锦》的招式。
这套拳法虽然基础,但一招一式都暗合人体筋骨发力之理,练起来极为辛苦。
不过半个时辰,严江朋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不行了……昀哥,歇会儿,歇会儿……”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叶昀躺在一旁的摇摇椅上,手里拿着把竹扇,优哉游哉地扇着风。
“这才哪到哪?想学功夫,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我不是吃不了苦……”严江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昀哥,你说我怎么就练不会呢?这马步一蹲,膝盖就抖,拳头一出,就感觉使不上劲。”
他烦躁的另一个原因,是严保真和严江灵还没回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走这趟川西盐镖,最多一个礼拜就该到家了。
可现在,已经第九天了,还是杳无音信。
严江朋心里堵得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往深处想。
他拿起旁边石桌上的一只酒碗,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
辛辣的酒液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这是叶昀最近才试着酿造的“醉云仙”原浆,药力霸道无比。
别说他,就是江湖上一些好手,也不敢这么牛饮。
叶昀摇了摇头,也没阻止他。
少年人,不吃点苦头,是长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