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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5章 年10月2日(2 / 2)

我有时候会问他:“为啥非要搞懂这些啊,考试能过不就行了?”陈默总会放下笔,看着我说:“知道怎么算出来,比知道答案有意思。就像你爷爷修钟,他不是只让钟走起来就行,他还知道每个零件为什么坏,怎么修才好,这才是最有意思的。”我那时候没明白,觉得他就是学霸的怪癖,直到有次我算出一道困扰了我半个月的数学题——那是道解析几何题,我之前算了好几次都错,要么联立方程错了,要么算距离的时候算错数。那天晚上,我坐在书桌前,又拿出那道题,想起陈默说的“找规律”,我先把题目里的条件列出来,再画图,一点点分析,突然就找到了突破口,当算出答案的那一刻,我激动得跳了起来,赶紧跑去告诉爷爷,爷爷笑着摸我的头:“好小子,有进步,这就跟修钟一样,找着规律就不难了。”那时候我才隐约觉得,原来“找答案”的过程,比“得到答案”本身,更让人记挂。

高中毕业后,我没考上重点大学,去了本地的一所专科学校,学机械维修。班里的同学大多是冲着好就业来的,上课的时候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低头玩手机,只有我跟老张听得认真。老张比我大五岁,之前在工厂里干了三年,是个维修工,因为没学历,一直升不上去,才决定回来读书。老张长得高高壮壮的,手上全是老茧,说话很实在,他总跟我说:“维修这行,看着是动手,其实是动脑子,就像医生看病,得先找到病根,才能治好病。”

有次实训课,老师让我们修一台报废的柴油机,那台柴油机看起来很旧,外壳上全是油污,排气管都锈了。班里的同学围过来,看了看就纷纷后退,有人说:“这都报废了,还修啥啊,直接换个新的得了。”有人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就坐在旁边玩手机。我跟老张蹲在机器旁,老张先打开机油盖,看了看机油的颜色,又用扳手拧开火花塞,看了看火花的情况,然后拿出听诊器,贴在柴油机的气缸上,让我启动机器。机器“突突”响了几声,就熄火了,老张皱着眉头说:“气缸里有异响,可能是活塞环坏了,咱们拆开来看看。”

拆柴油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螺丝都锈住了,我跟老张找了瓶除锈剂,喷在螺丝上,等了一会儿才用扳手拧开。拆的时候,机油溅在衣服上,手上也沾满了油污,老张却一点都不在意,还跟我说:“你看,拆机器得慢慢来,不能用蛮力,不然容易把零件弄坏。”我们拆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气缸盖打开了,果然,活塞环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上面还有几道裂痕。老张从工具箱里拿出新的活塞环,一点点装上去,又把零件重新组装好,加了机油,再启动机器。“突突突——”柴油机终于运转起来,轰鸣声震得我耳朵发麻,排气管冒出淡淡的黑烟,班里的同学都围了过来,老师也走过来,拍了拍老张的肩膀:“不错,找对问题了。”老张拍着我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你看,找到问题的过程,比修好它还痛快。”那时候我想起爷爷说的“找规律”,想起陈默说的“找答案”,突然觉得,不管是修钟、做题还是修机器,好像都在跟“真理”较劲——不是为了最后那一个结果,而是为了享受一步步靠近它的过程。

毕业后,我去了一家汽车修理厂上班。修理厂的老板姓赵,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修理工,头发有点秃,手上全是老茧,指甲缝里总嵌着油污,洗都洗不掉。赵老板技术好,附近的司机都愿意把车送过来修,都说他“能看透车的心思”。有次来了一辆进口车,车主是个中年男人,一脸着急地说:“4S店说要换整个变速箱,要好几万,我这车都开了五年了,换变速箱不划算,你帮我看看能不能修。”

赵老板围着车转了两圈,又打开引擎盖,看了看变速箱的位置,然后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开出去跑了几公里。回来后,他跟我说:“不是变速箱的问题,是传动轴的万向节松了,你跟我一起拆开来看看。”我们把车升起来,拆下传动轴,果然,万向节的轴承已经磨损得很严重,滚珠都有点变形了。赵老板找了个新的轴承,换上去,又把传动轴装回去,发动汽车,让车主试试。车主开着车在门口转了一圈,回来后一脸惊喜:“好了,真的好了,一点都不抖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非要塞给赵老板:“师傅,太谢谢你了,帮我省了好几万。”赵老板却推辞了,笑着说:“我就是凭手艺吃饭,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红包我不能收。”

等车主走后,我问赵老板:“你怎么知道不是变速箱的问题啊?4S店都说是变速箱坏了。”赵老板坐在工具箱上,拿出烟,点燃后抽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修东西跟看病一样,不能光听别人说,得自己摸清楚。每个零件的脾气都不一样,你得跟它们‘对话’——变速箱坏了,车会有换挡顿挫的声音,万向节松了,车会有‘咯噔咯噔’的响声,还会抖,这些都是零件在跟你说哪里不舒服。”我那时候觉得,赵老板说的“对话”,就是在追求真理——不是别人给的答案,是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的真相,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手摸出来的真实。

在修理厂干了三年,我攒了点钱,又跟家里借了点,开了现在这家“时光补丁”。开店的第一天,爷爷特意把他那台老座钟抱了过来,钟用一块旧布裹着,爷爷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这钟放你店里,当镇店之宝。”爷爷把钟放在柜台上,又手把手教我怎么上弦,“上弦的时候要慢,不能太用力,每天上一次,就能一直走。”那天,爷爷在店里坐了好久,看着我收拾工作台,又跟我聊起以前修钟的事,直到天黑才回去。

那台座钟现在还摆在店里的柜台上,钟面上的罗马数字虽然模糊,但钟摆还在“滴答滴答”地走,声音清脆,像时光的脚步。每天早上我开店门,第一件事就是给它上弦,手指握着上弦的钥匙,慢慢转动,感受着发条一点点绷紧,就像爷爷当年那样。有次一个小男孩跟着妈妈来店里,他穿着蓝色的校服,背着书包,指着座钟问:“叔叔,这钟为什么走得这么慢啊?我家的电子钟走得可快了。”我蹲下来,跟他平视,笑着说:“因为它在慢慢记着日子啊——它走得慢,才能把每天的事儿都记清楚,比如今天谁来修了东西,谁讲了什么故事,这些它都记在心里呢。”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想摸钟摆,又赶紧缩了回去,生怕弄坏了。我看着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想起了爷爷蹲在门槛上擦钟的样子,想起了那些曾经陪我一起“找答案”的人——陈默、老张、赵老板,他们就像这老座钟一样,在我追求真理的路上,慢慢指引着我,让我明白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珍贵。

上个月,陈默突然来店里看我。他还是戴着厚厚的眼镜,只是镜片换成了轻薄的树脂镜片,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比以前开朗了些,见面就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这店挺有意思的。”他现在在一家科研机构工作,研究新材料,聊起工作,他说:“现在做研究,有时候一个课题要做好几年,可能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但过程中发现的那些小规律,比最后的结论还珍贵。”他走到柜台前,看着那台老座钟,伸手轻轻摸了摸钟壳,笑着说:“这钟跟我小时候见的一样,还在走啊?那时候我去你家,总看见爷爷擦这钟。”“是啊,爷爷留给我的,每天都上弦。”我递给陈默一杯水,又跟他聊起高中补课的事,想起那时候他用积木讲立体几何,想起我算出难题时的激动,两个人都笑了。

陈默在店里转了转,看了看工作台上的零件,又看了看木柜上的老物件,突然拿起那台张大爷送来的老收音机,按下开关,里面传来京剧的声音。“这收音机修得不错啊。”他笑着说,“还记得那时候我跟你说,知道怎么算出来比知道答案有意思吗?现在我才发现,不管是做研究还是修东西,我们都是在追求一种‘真理’——不是要占有它,不是要把它攥在手里,而是要享受靠近它的过程。就像我研究新材料,每次实验有一点进展,我都特别开心,比最后发表论文还开心。”我点点头,想起修李婶的饼干盒、张大爷的收音机,还有爷爷修钟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修复的过程可能很麻烦,要一点点打磨、一点点拼装,但当看到顾客脸上的笑容,听到老物件重新“活”过来的声音,那种满足感,比任何结果都珍贵。

那天陈默走后,我坐在店里,看着窗外的夕阳照在老座钟上,金色的光洒在钟壳上,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慢慢晃动,像一条温柔的线。我想起爷爷蹲在门槛上擦钟的样子,他手上的老茧、眼角的皱纹,还有慢悠悠的声音;想起老张跟我一起修柴油机的轰鸣声,机油溅在衣服上的痕迹,还有他拍我肩膀时的力量;想起赵老板坐在工具箱上抽烟的样子,他说的“跟零件对话”,还有拒绝红包时的坦然;想起陈默用积木讲题的认真,他眼镜后的眼神,还有说起研究时的兴奋。突然明白,原来爱因斯坦说的“对真理的追求比对真理的占有更为可贵”,不是一句空话——真理不是一个冰冷的答案,不是一个固定的结果,而是追求过程中的每一次观察、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尝试,是那些温暖的、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

就像爷爷修钟,不是为了让钟走得多准,而是为了每天擦钟、上弦的过程,能想起跟奶奶一起过日子的时光——奶奶在世时,总跟爷爷一起坐在院子里,听着钟摆的声音,聊起以前的事;就像陈默做研究,不是为了最后发表多少论文,而是为了在无数次实验中,找到一点点接近真相的可能,为了让新材料能有更多用处;就像我修这些老东西,不是为了让它们重新变得崭新,而是为了在拆开又装上的过程中,替那些来修东西的人,留住一点点快要消失的回忆——是李婶饼干盒里的半块桃酥,是张大爷收音机里的京剧,是年轻人银簪上的童年时光。

前几天,李婶又来店里了,这次她没带要修的东西,而是带来了一张老照片。照片是用她那台修好的相机拍的,虽然有点模糊,但能清楚地看到年轻时的李婶和她老伴儿——李婶穿着碎花连衣裙,梳着两条辫子,笑得一脸灿烂;她老伴儿穿着蓝色的工装,搂着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温柔。“我把照片洗出来了,放在那个饼干盒里,每天都拿出来看看。”李婶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满是幸福,“谢谢你啊,小伙子,让我能留住这些回忆。”我看着李婶的笑容,突然觉得,我修的不是旧东西,是别人的回忆,是那些快要被时光吹散的温暖;我追求的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真理,而是在这些平凡的日子里,一点点靠近那些温暖的、真实的东西,是用双手修复时光的痕迹,是用真心倾听别人的故事。

现在每天晚上关店前,我都会给老座钟上弦,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听见爷爷在跟我说:“慢慢来,别着急。”有时候我会坐在工作台前,看着桌上的工具和零件,想起那些来店里的人,想起他们的故事,心里觉得很踏实。我会想,等我老了,会不会也像爷爷一样,守着一件老东西,每天都为它花点时间,不是为了占有它,而是为了享受跟它相处的过程——或许是这台老座钟,或许是其他的老物件,或许是这家“时光补丁”店。

我想应该会吧,因为我知道,那些追求真理的过程,那些为了靠近某件事、某个人而付出的努力,那些用双手创造的温暖,比最后得到的结果,更让人觉得踏实、珍贵。就像现在,我坐在店里,看着窗外的夕阳慢慢落下,听着老座钟的“滴答”声,手里拿着工具,一点点修复那些快要被时光磨碎的痕迹,这种感觉,比任何“占有真理”的时刻,都更让我满足——因为这就是生活的真理,是时光的真理,是藏在每一个平凡日子里的、最真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