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十分，手机闹钟没响，是被窗外楼下卖豆浆的三轮车喇叭喊醒的。我猛地坐起来，摸过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时间像根细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昨晚改方案到三点，定的六点半闹钟不知怎么被我按成了稍后提醒，现在离上班打卡只剩五十分钟，而我住的地方到公司要坐四十分钟地铁，还得算上楼下早餐摊排队的时间。
我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袜子穿反了又扯下来重穿，衬衫扣子扣错了一颗，直到套外套的时候才发现，又慌慌张张解开重新扣。牙刷刚塞进嘴里，就听见合租的室友林小满在厨房喊：“陈阳，我煮了鸡蛋，给你留了两个，放门口鞋柜上了！”
我含着泡沫含糊地应了一声，漱完口就往门口冲，果然看见鞋柜上放着两个温乎的茶叶蛋，还有一袋拧开的豆浆——是我平时爱喝的无糖款。林小满从厨房探出头，扎着个乱糟糟的丸子头，围裙上沾了点面粉，手里还拿着个没揉完的面团：“路上慢点，别闯红灯，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你伞在玄关柜第二层左边……”
“知道啦！”我抓起鸡蛋和豆浆就往外跑，关门的时候还听见她在后面喊“记得吃鸡蛋别空腹喝豆浆”，脚步都没敢停，一路往地铁站狂奔。秋天的风已经有点凉了，吹在脸上带着点清爽，可我满脑子都是迟到要扣的全勤奖，还有上午九点要开的项目会——那个方案我改了三版，昨天半夜发给总监，到现在还没收到回复，心里总悬着一块石头。
地铁里人挤人，我被夹在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手里的豆浆不敢晃，怕洒在别人身上。旁边座位上有个小姑娘在背英语单词，声音很小，却听得很认真；斜对面的大叔靠在椅背上打盹，眉头皱着，像是连睡觉都在想工作上的事。我掏出手机，点开和总监的聊天框，输入“王总，昨天发您的方案您看了吗？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我随时改”，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还是没发出去——怕太早打扰他，又怕他看到了觉得方案不行，连开会的机会都不给我。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还有三分钟，我一路小跑冲进电梯，电梯里刚好碰到同部门的小张，她手里拿着杯冰美式，看见我就叹气：“阳哥，你也刚到啊？昨晚王总在群里发消息，说今天开会要听我们组三个方案的汇报，还要当场定下来，我昨晚改到四点，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熬。进了办公室，工位上已经堆了一摞文件，是昨天没处理完的报销单。我放下包，先把豆浆喝了，鸡蛋剥了壳塞进嘴里，刚咬了一口，王总的助理就过来敲门：“陈阳，王总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心里一紧，嘴里的鸡蛋都没嚼利索，咽下去的时候差点噎着。跟着助理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我深吸了口气才敲门。王总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我的方案，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陈阳，你这方案怎么回事？客户明确说了要突出产品的性价比，你这一版全在讲技术参数，谁看得懂？还有这个预算表，数字算错了三处，你昨晚是不是没认真做？”
我低着头，脸发烫，想说我昨晚核对了三遍，可能是太困了才出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领导面前，解释就是找借口。“对不起王总，是我没仔细检查，我现在就改，上午开会前一定给您新的版本。”
“上午开会前？”王总把方案扔在桌上，声音提高了一点，“现在离开会还有四十分钟，你能改完？陈阳，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但工作不能马虎，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要是搞砸了，你知道后果。”
我点点头，拿起方案往外走，后背全是汗。回到工位，小张凑过来小声问：“怎么样？王总没骂你吧？”我摇了摇头，打开电脑开始改方案，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眼睛盯着屏幕，生怕再出一点错。预算表重新核对，技术参数部分删减，重点突出性价比，还要加几个客户可能关心的案例——这些都要在四十分钟里完成，我连口水都没敢喝，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好不容易在开会前五分钟把方案改完发给王总，我才敢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开会的时候，我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听着另外两个同事汇报方案，手心一直在出汗。轮到我的时候，我拿着激光笔，声音有点发颤，好在王总没再挑出大毛病，只是说让我再补充几个客户反馈，下午下班前发给他。
散会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同事们都去楼下吃饭，我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突然觉得特别累。肚子饿得咕咕叫，可一点胃口都没有。手机响了，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中午吃什么呀？我做了番茄牛腩，要是你没带饭，我分你一半，我多做了点。”
我看着消息，鼻子有点酸。回复她：“好啊，麻烦你了。”
林小满是三个月前搬来的合租室友，她是个自由插画师，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家。我刚搬来的时候，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的东西，后来她搬进来，带了好多绿植，还有一个小烤箱，厨房渐渐有了烟火气。她很会做饭，有时候晚上我加班回来，能闻到厨房里飘来的粥香，她总会留一碗给我，说“加班辛苦，喝点热粥暖暖胃”。
中午的时候，林小满把饭盒送到了我公司楼下，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扎成马尾，手里拎着两个饭盒。“给你，”她把饭盒递给我，“番茄牛腩，还有一个炒青菜，米饭我多装了点，你肯定饿了。”
“谢谢啊，”我接过饭盒，感觉沉甸甸的，“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她摆摆手，“我自己做的，又不用花多少钱，你快上去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了，下午会下雨，你伞带了吗？没带的话我给你带了一把，放你工位楼下的保安室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转身走了，风把她的风衣吹得飘起来，心里突然暖暖的。回到办公室，打开饭盒，番茄牛腩的香味扑面而来，牛腩炖得很烂，入口即化，青菜也很新鲜。我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外，天空有点阴，云朵很低，像是随时会下雨。
下午的时候，我一直在补充客户反馈，中间还接了几个客户的电话，有个客户特别难缠，在电话里骂了我十几分钟，说我们的方案不行，要求重新做。我握着电话，听着他的骂声，手指攥得发白，却只能不停道歉：“对不起，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会尽快调整，您放心。”
挂了电话，我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胳膊里，感觉特别委屈。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做不好，好像无论怎么改，都达不到别人的要求。肩膀有点酸，眼睛也涩得慌，我想起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多轻松啊，每天上完课就和室友去打球，晚上躺在宿舍里聊天，不用想工作，不用想压力，可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我看天气预报说雨下得挺大的，你下班的时候慢点走，要是不好打车，我开车去接你吧？我今天刚好要出去一趟。”
我回复她：“不用了，我坐地铁就行，你别麻烦了。”
“不麻烦，”她很快回复，“我刚好要去你公司附近的书店买本书，顺道的事。你下班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我看着消息，心里软软的。其实我知道，她根本不用去书店，她的书都是在网上买的，她只是怕我淋雨，想接我回家。
下班的时候，雨果然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我收拾好东西，给林小满发了消息，然后往楼下走。到了楼下，看见她的白色小轿车停在路边，她摇下车窗，朝我挥手：“这里！”
我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身上还是被雨打湿了一点。“怎么这么大的雨，”林小满递给我一条干毛巾，“擦擦吧，别感冒了。”
“谢谢，”我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其实你不用特意来接我的，我坐地铁也很方便。”
“没事，”她发动车子，“我在家待了一天，也想出来透透气。对了，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排骨，要不我们做糖醋排骨吧？再煮个玉米排骨汤，暖一暖。”
我看着她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很柔和。“都好，”我说，“我帮你打下手。”
回到家，我先去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林小满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她系着围裙，正在洗排骨。厨房的窗户开着，雨还在下，风吹进来带着点湿气，可厨房里却很暖和，有排骨的香味。
“你把菜洗一下吧，”她指着水槽里的青菜和玉米，“我把排骨焯下水。”
我走过去，拿起青菜开始洗。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没有说话，可却一点都不尴尬。水流的声音，排骨焯水的声音，混在一起，特别温馨。
“今天工作是不是不顺利啊？”林小满突然问，“我看你早上走的时候急匆匆的，晚上回来脸色也不太好。”
我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鼻子有点酸。“还好，”我说，“就是方案改了好几版，客户还不满意，有点累。”
“正常，”她一边翻炒排骨，一边说，“我有时候画插画，客户也会让我改好多次，有时候改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了。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会好的。”
我看着她，她脸上带着笑，好像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你心态真好，”我说，“我有时候觉得压力大，就特别烦躁，什么都不想做。”
“我也会啊，”她把糖醋汁倒进锅里，排骨瞬间裹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上次有个客户，让我改了八版插画，最后还是用了第一版，我当时都想把电脑砸了。后来我就去楼下散散步，买个冰淇淋吃，回来就好了。”
我忍不住笑了：“冰淇淋还能治烦躁啊？”
“当然啦，”她也笑了，“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嘛。对了，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我昨天刚找了一部喜剧片，特别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