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悔意:“奴才……奴才明白。奴才定在赶车时好好反省,把‘忠职’二字刻在心里。”
“明白便好。”维君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账册边缘磨出的细痕,眸色沉静如水,“老王头是府中旧人,素来恪守规矩,你随他学学,什么是‘尽责’。”
话音稍顿,她话锋陡转,语气里添了几分冷厉的警示:“但你需记牢,这并非让你去外院避事偷闲。若来日我听闻你赶车时偷懒耍滑,或是暗中打点,妄图换份轻省差事——林府虽容得下知错能改的奴才,却断容不下屡教不改的大爷,届时可就不是挨几板子能了结的了。”
林深闻言,忙重重叩首,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青砖,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与恳切:“奴才不敢!奴才定当尽心赶车、诚心反省,绝不让三奶奶失望!”
说话间,松岩已领着两名小厮抬着春凳走了进来,那两名小厮手中各握着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棍。林深见此情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惧意,缓缓趴在了春凳上。
木棍落在臀部的闷响声接连响起,院中侍立的众人见状,皆面露后怕之色,暗自攥紧了衣袖。
林深可是林管家的侄儿,连他犯错都难逃一顿板子,何况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下人,若敢有半分懈怠,主子要处置起来,岂不是如捏死蝼蚁般容易?众人见此情形,先前那点探视旁观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一个个垂首敛目,只在心底多了十二分的谨慎和敬畏。
处置完林深,维君收回目光,先是看向一旁垂首的张婆子,随即又转向立在另一侧的李婆子:“府中采买之事,从今往后便分与你二人各管一端。你二人既要各司其职,把自己分内的事办妥当,也需相互盯紧,莫要出了差错,明白了吗?”
她看向张婆子,语气多了几分叮嘱:“张婆子,往后采买的活计便交予你。每日去市集,挑最新鲜的菜蔬、最实在的肉品,跟商贩议价时不必怕麻烦。但有一条,你只管选物、记账,每日出门前拿着厨房拟好的采买清单,去李婆子那里领钱;傍晚回来,必须带着食材、商贩开的收据,和她一笔一笔对清楚,少一样、差一文都不行。”
张婆子忙躬身应道:“奴才记着了,定按三奶奶的吩咐办,绝不私自动一分银钱。”
维君目光从张婆子身上移开,转而落向一旁始终垂首的李婆子:“李婆子,府中采买的银钱与账目皆交予你管,这担子可比张婆子更重几分,你需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每日张婆子采买归来,拿单据来销账时,你要逐字对照清单核一遍,银钱数目分毫不差,方能在单据上勾记;待她将采买的食材送来,你得亲自验看食材的斤两、是否新鲜,确认食材无错后,再核对收据上的字迹是否工整、金额是否与清单相符,一切都无误了,才可记进采买流水账中,半点马虎不得。”
说到此处,维君语气稍沉,带着明确的要求:“这些日子我会在林府暂住,每日晚间,你需将当天的账册亲自送到我房中,让我过目。账册上的每一笔收支、每一个数目,都要清清楚楚、一丝一毫不能错,若让我查出半点疏漏,你可担待不起。”
李婆子点头如捣蒜,恭声应道:“奴才明白,定守好银钱、记清账目,绝不让三奶奶失望。”
“你们俩都听好。”维君话锋一转,目光骤然冷了几分,扫过二人,“我丑话说在前头,今日设这双人之职,便是为了互相监督。若将来查出张婆子私扣食材、虚报价格,或是李婆子在账上动手脚、私藏银钱,不管是谁犯了错,另一人若没发现,或是故意包庇,都按同罪处置。”
这话一出,张婆子和李婆子都身子一僵,忙齐齐跪下:“奴才不敢!定尽心办事,互相盯紧,绝不敢有半分贪念!”
维君抬手示意二人起身,语气稍缓:“你们都是府里老人,办事我是信得过的。好好当差,往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但若敢坏了规矩,我也绝不留情。下去吧,明日便正式当差。”
二人再躬身行礼,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出门时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畏——往后这采买的活计,怕是半分懈怠都不敢有了。
魏妈妈与张妈妈先前本存着几分不服气,见维君这般干脆利落处置下来,二人顿时敛了气焰。她们生怕此刻再多言半句,便要落得个挨板子的下场,倒不如暂且忍下这口气,让她一回。毕竟这三奶奶本就不在林府长住,待日后二奶奶翻了身、重掌家事,她们再要回原来的差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般想着,两人也低眉顺眼的噤了声。
府医蒋大夫早随百合至前厅,闻听三奶奶这番处置,心中亦是十分佩服。今日发作之人,哪一个不是府中难缠的角色,最终竟都乖乖服软。他暗自点头,怪不得二爷要将家事交予她掌理。
“余下诸人,各司其职,差事照旧。”维君目光扫过众人,续道:“往后当差,既有成规在前,无需我再多言。唯记一事——日后哪处生了纰漏,我便先拿那处管事问罪。既掌人事,便该负起责任,操持周全。”
“若觉力不能及,难当此任,尽可早与我说。”话语至此,语气更添几分果决,“我这处,从不养占着位置却尸位素餐之辈,自会另寻能担事者取而代之。”
维君目光扫过阶下众人,朗声道:“方才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话音落时,无人敢有半分迟疑,众人齐声应道:“回三奶奶,都听清楚了!”
维君微微颔首:“既听明白了,那便退下吧,各自当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