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袖中诗稿,指甲掐进掌心。
这是早料到的杀招,得接稳了。\"回陛下,\"我展开《梦醒金陵》诗稿,墨迹未干的\"百代皆言女子愚,谁见深闺有明珠\"在阳光下泛着墨香,\"臣女所求非夺权,是育才。
女子无识,何以教子?
何以辅夫?
又如何守节持家?\"
皇帝放下茶盏,青瓷与龙案相碰,发出清响:\"那朕问你,若女子掌了笔杆子,会不会像汉时吕后、唐时武后?\"
\"陛下圣明,\"我向前半步,\"吕后乱政因权欲,武后称尊因时势。
臣女办书院,是要让女子知礼义、明是非,能替丈夫分忧,为儿子立范。
若天下闺阁皆成贤内助,陛下的江山,只会更稳。\"
他盯着我看了半响,突然笑了:\"好个'贤内助'。\"又收敛了笑意,\"那朕再问,皇后之位空了三年,你可愿入东宫?\"
我心里\"咯噔\"一声,后背沁出冷汗。
立后是朝局大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若应了,立刻成众矢之的。
可不能慌,得把水搅浑。
我从乌木匣里取出《女子科举试办班章程》,摊开在龙案上:\"陛下若真想选贤,不妨设女官选拔机制。
由书院推荐才德兼备的女子,参与宫廷文书整理、宗学女眷教导。
出身不是门槛,才学方是凭证。\"
殿内静得能听见檀香燃尽的\"噼啪\"声。
皇帝的手指在章程上慢慢划过,停在\"每年择优进宫任职\"那行。\"你这是要分六部的权?\"他抬眼。
\"是替陛下分忧,\"我垂下眼,\"六部管的是天下事,可内宅事、女眷事,总得有知女人心的人管。
书院选出来的女官,既懂规矩,又识文墨,岂不比那些只知奉承的裙带更合用?\"
他突然拍案大笑,震得案上的墨汁溅在章程上:\"好个林黛玉!
朕准了,金陵女子书院设'女官选训班',每年选三十人进宫。\"他提起朱笔,在章程上画了个圈,\"但有一条,若这些女官出了岔子,朕唯你是问。\"
\"臣女领旨。\"我跪下去,喉咙发紧。
这一步走通了,书院就不是野路子了,是天子认证的\"育才之地\"。
退下时,我假装踉跄,袖中贾母的信笺\"啪\"地掉在地上。
随侍的老太监刚要捡,我抢先一步拾起来,塞到他手里:\"公公替我收着,回头我让人来取。\"他扫了眼信笺开头的\"太后圣鉴\",立刻揣进怀里,笑得眯了眼:\"姑娘放心,老奴保管得妥妥的。\"
出了太和殿,日头已偏西。
宫墙投下的影子像条黑龙,我踩着龙尾往宫外走,耳里还响着皇帝最后那句:\"林卿明日可来礼部,商量女官班的事。\"
回到贾府时,月亮刚爬上西府海棠。
李纨迎出来,鬓角的珠花歪了,见我就压低声音:\"赵女官今早被押出宫了,太子身边换了个姓周的女官,看着像咱们书院去年送进宫的刘娘子。
北静王府的人刚走,说陛下有意让您当'文教总使'。\"
我望着满天星斗,夜风掀起裙角。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颤。\"风,终于吹起来了。\"我轻声道。
潇湘馆的竹影在墙上晃着,像谁在舞剑。
我刚要推门,瞥见廊下闪过道黑影。
追过去时,只捡到张字条,墨迹未干:\"江南巡盐御史密奏,发现王家旧党仍在暗中活动。\"
夜雾漫上来,沾湿了字条。
我望着黑黢黢的后巷,突然想起今日辰时接旨前,紫鹃说窗台上有新踩的鞋印——原来有些事,早有人在暗处盯着。
床头的沙漏漏到最后一粒沙时,我摸出袖中那枚能回溯时空的磁片。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上面,细钢丝闪着冷光。
明天卯时...或许该去户部档案房看看,查查王家旧党到底在捣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