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猜测“你身后藏的人,是沈世子吧?”……
沈明语梦中不知榻边人的万千挣扎,只是觉得润泽的帕子叫她感觉很舒服,凉意缓解了酒后的内里燥热,本能地想留住那点凉。
她甚至下拽着他的手,让那骨节分明的长指贴紧自己的唇瓣。
萧成钧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方才的冷静在这一瞬间再度溃败,心底那被压抑住的冲动破笼而出,越发灼热。
他是真的陷进去了。
或许从她当初在刀光剑影里冲向他时,在她紧紧搂着自己安抚他时,他就已经着了魔。
他面色晦暗,眼底愈发幽深,无尽涟漪涌动。
……
神智混沌间,沈明语觉得好似被什么沉甸甸地压着胸口,又热又重,喘不上气。
她恍惚察觉到,有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眉心间。
小心翼翼,克制怜惜,蜻蜓点水般,一触而逝。
她想伸手去抓住那一抹温柔,迷迷糊糊醒来,却只见满室明媚日光撞进眼帘,晃得她刺眼。
沈明语头疼欲裂,脑子重如千钧,缓了片刻,才发觉自己还在花厅的东暖阁里。
听她醒来,守在榻前的连翘慌忙爬起来,问:“世子醒了,头疼不疼?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沈明语伸手揉着额头,沙哑着嗓子说:“昨夜三哥叫你们过来的?”
她的记忆只到萧成钧说自己出去喊半夏连翘,后面就断片了。
连翘刚点了点头,半夏端着碗醒酒汤进了屋,柔声劝道:“世子快喝了吧,昨儿夜里您睡得太沉,奴婢没能叫醒您,昨夜怎喝那么多酒,今儿肯定要头疼得厉害。”
沈明语接过碗,脑子里莫名飘过片段,昨夜……似乎也有人给自己倒水喝?
是三哥吧,可是她好像没喝成,后来怎么样了?
沈明语慢慢喝完汤药,问:“昨夜还有谁来过东暖阁?”
半夏道:“是三少爷亲自过来吩咐奴婢们的,奴婢们赶到时,竹烟一直守在东暖阁门前,他说连半只蚂蚱都没放进来过呢。”
沈明语也知昨夜风险大,讪讪地说:“昨夜怨我,没能搁
半夏叹气道:“昨夜是三少爷的喜日,您一时高兴,又抹不开面子,也情有可原,只是下回世子万不能喝酒了。”
沈明语几乎从不喝酒,昨晚醉酒得神智不清,记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有三哥在身边,料想应该无事。
可是刚放下碗,她脑海中莫名闪过零碎片段。
当时她昏昏沉沉,拽住了萧成钧的衣襟,逼问他什么来着……
沈明语用力揉着眉心,脑子依旧一片糊涂,什么也想不起来。
罢了,等见了三哥,问问他便是。
沈明语打了个哈欠,懒懒问;“对了,三哥人呢?我总得给他亲自道声谢。”
半夏道:“三少爷一早就出了门,他今日去回拜章老,听说午后还要去林府一趟,还有诸多应酬等着,接下来一段时日怕是都要忙着正事。”
昨夜醉酒后直接昏沉睡着了,这会子觉得一身酒气熏得难受,她吩咐道:“打点热水来,就在这梳洗一番,我好赶着去进学。”
连翘去取了衣裳,半夏打了热水进来。
屏风后,热气升腾,浴桶水气氤氲,白雾茫茫中,沈明语刚解开里衣,浑身僵住。
她的束胸何时被解开了?
早秋骄阳透过窗斑驳洒进来,一室光影在水气中摇晃。
沈明语紧紧攥着衣摆,心口砰砰直跳,下意识抿了下唇。
她身形一顿,险些往后跌进浴桶里。
沈明语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抚摸着唇上的痕迹,
唇瓣有点儿疼,大抵是破皮了。
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种不真切的记忆片段,模糊不清,恍若梦境般,像是一场幻觉。
不可能。
一定是她做梦。
半夏久久没听见屏风后的动静,不由得提醒道:“世子,您可别惹了寒,还得赶时间出门呢。”
沈明语这时才回过神来,扶住桶沿,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拼命晃了晃脑袋。
她怎么能生出那种荒谬的想法。
束胸定是自己解开的,唇瓣破皮估计也是自己咬得太用力。
她踏进浴桶里,全身浸入温热水中。
隔着水雾,沈明语闭上了眼。
她抿了抿唇,忍着微刺的痛意,尽量让声音平静下来,问道:“昨夜当真只有三哥一个人进来过?”
半夏仔细回想,答道:“确实是。竹烟说他一直守在外头,不曾进屋。”
只有三哥?
沈明语倏地捧起热水,扑到面上。
水汽一点点沁进眼眸里,视野越发朦胧,总觉得仿佛又回到了昨夜那个神智恍惚的梦里。
她抱住了萧成钧,缠着他不许他走,而后……
她想不起来,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以至于萧成钧的身形石化般凝固,僵硬地如同一道冰雕。
可接下来的事,她却有了点印象,她的唇瓣似乎就是那时破皮了……
是梦吧?
哥哥肯定不会对她做那种事。
是她在梦里用力地咬他,却不知咬破的是自己的唇瓣。
她怎么能做这种梦!
沈明语将脑袋埋进水里,又飞快地擡起头,整张脸湿答答的,水珠儿从下颌一点点落到胸前。
她羞愧于自己竟然会如此不知廉耻,梦到和兄长罔顾人伦。
可是脸颊通红过后,她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做梦而已,只要她不说出口,谁也不会知道。
大约是被热气熏得脑子发晕,她恍惚中莫名地想,咬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下回不能咬了。
……怎能还有下回?
这种大逆不道的梦,饶是做一次也足够惊吓了。
沈明语慢慢平静下来,从浴桶里站起身,叫半夏进来更衣。
“世子,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半夏低着头,用力给她裹胸。
沈明语被勒得喘不上气,点头示意她继续。
“先前咱们一直在直隶庄上,您多半是和奴婢、连翘、青姑在一起,咱们三个都知道您的不得已,也时刻替您周全着,您那时候小,也许不知自己处境危险,加上年幼,旁人看不大出来,所以您即便偶尔出了纰漏,也不碍事,二太太总能替您遮掩过去。”
半夏比昨日又多绕了一圈,声音低低道:“可自打咱们回了京城,今非昔比,您却还是一贯的性子,对人提防不够,行事亦有冒失,已经闹出几回惊吓,亏得……那位替您周全了过去,可这终究不是个事儿……”
沈明语愣住了。
五岁前,她年幼容易遮掩身份,养母也不愿太拘束她的性子,她的确没太在意自己和普通孩子有什么区别。
十五岁前,她在直隶长大,几乎少与外人接触,养母将她身份护得太好,她面临过的风霜刀剑与如今面临的种种考验,已经不可相提并论。
可她的确如半夏所言,依旧冒冒失失,好几回都差点暴露身份。
沈明语抿紧了唇。
她向来不算是脑子聪慧机警的人,对外也偏软,说好听点是温吞,说难听点就是怯懦。
再像往日那样下去,她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事。
半夏还在继续:“奴婢知道,做个男儿郎不是您本意,但现在骑虎难下,您总要为自己以后做打算,若是旁人不再护着您,您又如何是好呢?”
沈明语低垂下了头,盯着脚尖不说话。
她是在一路被迫满足他人期待中成长生活过来的。
小时候她想母亲能开心点儿,长大了她想顺着阿爷的意思站队太子。
等后来她不想再依照别人的期待去做男孩时,已经由不得她选择。
可是面对现状,她无法摆脱,亦无能反抗。
半夏说得一针见血,犹如醍醐灌顶。
一味地依赖着哥哥,期冀他将来护住自己,她是不是有点儿太将希望寄托于在他身上了?
现在哥哥已经高中,将会登上更广阔的天地,与她也会渐行渐远吧……
他将来真的会一如既往地护着自己吗?
沈明语觉得自己很是矛盾。
她从前以为,要改变的是自己和萧成钧的关系。或许,往后她真正该改变的,是她自己。
她总要学着自己去面对难题。
她总不能永远指望着哥哥。
哥哥将来会有更多要紧事,等他成亲了,也会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守护。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沈明语便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吸饱了海水似的,又涩又重。
隔了半晌,沈明语终于闷闷地应了声,“你说得很对,我会记着的。”
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半夏虽有不忍,却也只能狠心点明了。
世子到底年纪还小,给她点时间,她会慢慢成长的。
连翘进来,看沈明语一脸凝重,以为半夏哪里惹了她不高兴,一面给她披上干净外裳,一面岔开话题,笑道:“世子,您昨日吩咐的那个玉佩,奴婢给您一并拿过来了。”
沈明语接过她递过来的锦盒。
里头躺着一枚润白的葫芦状羊脂玉。
她拿起玉佩,本想叫连翘送回去,最后却又改了主意,将玉佩收进袖子里。
原本该趁着昨日送给他图个彩头如意,但昨夜她喝断了片,今日萧成钧又早早出门,怕是一整日都不得空闲了。
沈明语还要去文华殿进学,准备回来再给他。
到了宫中,诸位同窗又是上来一番贺喜,难得见一片祥和景象。
沈明语散学后,照例该先去林府练箭,但她想赶着回去,便叫马车回府。
她学了大半年的箭术,已经有所小成,虽比不上袁为善兄妹,更不提和萧成钧相比,但用以自保已是绰绰有余。
这大半年来,身子骨也康健许多,不再是原先那风一吹就发热的虚弱底子,她暗自宽慰,若是再像上回那样遭遇刺杀,至少她能跑得快些。
至于萧成钧赠她的软剑,她虽是随身带着防身,但实在聊胜于无。她没有武术底子,只能勉强学些花架子招式,除了强身健体之外,暂且没有太多用处。
沈明语复又想起,萧成钧如今中举,只待明年春闱过后即将入仕,他与李珩、江家人接触日渐增多,不怕被他们查出身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