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九阿哥进了小房间拿起宗卷看了一会,就感觉小吏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不时往里面偷看。
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兵部的小吏都这么没规矩的吗?
这偷偷摸摸看什么,是在监视自己吗?
九阿哥在户部的时候很自在,因为大家都很忙,也没什么机会勾心斗角。
加上户部尚书对下属十分严厉,干活不认真就要被训斥,其他那些叽叽歪歪的事也少得多,因为户部尚书看不惯这些。
有时间勾心斗角,还不如多算两回账,核实账本之类的。
大家忙得都没心思互相猜来猜去,反而要直率很多,九阿哥还挺喜欢这样的氛围。
如今他到了兵部,虽然兵部尚书看着挺热情的,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九阿哥也不傻,明白自己又不是香饽饽,所有人都会喜欢。
可是兵部尚书把自己打发到这里看宗卷,显然不想他插手兵部的事。
不插手也好,九阿哥准点上值,到点下值回家没什么不好,轻轻松松混几个月又能换个地方。
但是被小吏这么盯着,九阿哥心里就很不痛快了。
兵部尚书这是做什么,担心他在兵部里面乱逛吗?
这才会派人盯着自己的?
于是九阿哥假装看宗卷累了,趴着睡过去的样子,果然耳边听见小吏轻手轻脚离开的脚步声。
他等了一会,发现没有第二个人盯着自己,立刻就离开了小房间。
九阿哥避着人在兵部走了一圈,发现人最少的是后院司武库。
库房的管事居然没在,大门还开着,他索性就进去看看。
一进去,九阿哥发现里面的架子空了不少。
而且旧武器放得乱糟糟的,压根就没有分门别类来放。
更没有按照损毁多少的程度分开来摆,好的坏的全堆在一起。
甚至就不是同一种武器都堆放在一块,让人压根分不清究竟有多少需要修理,多少不需要修,多少是废弃的。
九阿哥在户部习惯了,毕竟户部尚书十分喜欢整理。
就连国库里面的架子都是分门别类的,每一处都有标记,账本上都会分开写上,一目了然。
于是九阿哥就有点看不惯兵部库房这乱糟糟的样子,恨不能卷起袖子整理一番!
兵部都是老大粗,但是这也太不讲究了!
只他一个人肯定干不完,还得把自己累坏,于是九阿哥想了想,溜出了兵部,跑到御书房去请示了。
皇帝听说九阿哥来了,不由意外,把人叫了进来。
九阿哥一进去就麻溜说明了来意:“皇阿玛,儿子去兵部报道,不小心去了后边司武库,里面乱糟糟的,东西全堆在一起,也没分门别类摆放。儿子想借几个小吏去整理库房,就怕兵部尚书不乐意。”
皇帝听后没好气道:“你去了兵部,就该听兵部尚书的安排,怎么还跑到朕这里要人了?”
“难道兵部的人手不足,连整理库房的人都没有吗?”
九阿哥嘿嘿一笑,解释道:“儿子这不是看库房乱成这样,兵部那些人只怕不怎么会整理收拾。儿子在户部呆久了,看不惯这乱成一团的样子,能不能跟户部借人来整理啊?”
“户部那些小吏整理东西那叫一个利索,三两下就整理好了,也不用兵部尚书多操心。儿子就怕自己擅自做主,惹得兵部尚书不高兴,这不就来请皇阿玛出马了?”
皇帝瞥了九阿哥一眼,这一下颇有深意。
九阿哥被看得一头雾水,只咧嘴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想把乱糟糟的库房收拾一番,让自己舒服了。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那就跟户部借人。兵部那边,等会朕让人叫来兵部尚书说一声就好。”
九阿哥摸着鼻子又小声问道:“皇阿玛千万别说是儿子的主意,不然儿子在兵部就要呆不下去了。”
这越过兵部尚书找皇帝来要人,九阿哥脸皮再厚,面对兵部尚书也有点尴尬。
皇帝好笑道:“小九你人都借了,这才觉得对不住兵部尚书,会不会太后知后觉了?”
“不过这事你做得对,库房乱糟糟的,清点起来也不方便。”
九阿哥眨眨眼,有点似懂非懂的。
反正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九阿哥就麻溜退下了。
皇帝却忽然叫住他道:“朕帮你跟兵部尚书说了,那去户部借人的事,就得小九你亲自找户部尚书说了。”
九阿哥一脸苦哈哈的,户部的人手一向紧巴巴的,他还去借人。
户部尚书之前再怎么喜欢他,这次会不会要把自己打出去啊!
但是九阿哥又不能拒绝,只好郁闷地去找户部尚书了。
皇帝看了李德全一眼说道:“去叫兵部尚书过来。”
李德全应下,去门外叫了个跑腿的人,请了兵部尚书过来。
兵部尚书原本正带着小吏到处找九阿哥,却不见人,顿时疑惑又着急。
后来他发现司武库的大门开着,更是担惊受怕。
回头发现是管事肚子疼去茅房了,没来得及锁门,这才大门敞开。
兵部尚书进去后没发现有人进来过,东西都没动过的样子,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却也把管事骂了一顿。
正骂着的时候,却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请他过去,把兵部尚书吓了一跳。
他心里忐忑到了御书房,恭敬行礼:“皇上召微臣,可是有什么吩咐?”
皇帝头也不擡,只说道:“朕在外头截获了司武库的一批武器,损耗并不大,甚至是八成新的。想着司武库的管束实在太松了,才叫东西轻易被人弄出去。”
兵部尚书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告罪道:“皇上,微臣有罪,竟然没发现这等事!刚才微臣去司武库巡察,发现大门敞开,管事竟然因为腹泻就擅离职守,被微臣狠狠责罚了一顿。”
皇帝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兵部尚书这是说自己经常去巡视,对待司武库非常重视。
一边又为库房的管事开脱,说他是突然腹痛才离开,库房门大开,可能以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才叫人钻了空子偷了东西。
甚至这可能是有人对管事下药了,他才会突然腹痛不得不离开,算得上是把人调离开,才好偷窃武器了。
反正一通说下来,兵部尚书就差没说自己多么尽忠职守,这批武器丢了绝不是他的错,还跟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皇帝听着都要气笑了,怎么以前没发现兵部尚书是如此无耻之人?
这人只知道推脱却不知道负责,皇帝不由皱了下眉头。
“不管如何,在兵部出了事,作为兵部尚书就得负责起来。难不成你只打算把事情推到属下身上,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了?”
兵部尚书被皇帝冷冷扫了一眼,吓得连忙摇头道:“不,微臣不敢。确实兵部出了这样的事,微臣难辞其咎。”
皇帝听后点头道:“既然如此,即日起,你闭门思过一个月。”
闻言,兵部尚书惊住了,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微臣愿意受罚。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不来当差,兵部的事该如何是好?”
皇帝笑笑道:“兵部并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是说兵部所有事都是你一个人办的?没了你,其他人就不会办事了?”
兵部尚书可不敢承认,要是承认了,皇帝以后真让他一个人办事怎么办?
他只好应下,又建议道:“微臣不在,皇上可以让两位侍郎协调处理兵部的琐事。”
皇帝摆摆手,没答应却也没有提出异议,兵部尚书就以为皇帝同意了,这才退了下去。
李德全看得出皇帝是满心不悦,这位兵部尚书估计是做不长了。
他都要闭门思过了,还要交代让两个侍郎来协办,分明说这两个侍郎也是兵部尚书的心腹了。
既然如此,皇帝怎么可能听他的呢?
偏偏兵部尚书还没有这眼力劲,以为事情交代好了,没有后顾之忧,安心退下了。
李德全心里叹气,只觉得兵部尚书闭门思过出来后,就得发现兵部尚书的位子换了人!
果然皇帝吩咐他道:“让人把兵部两个侍郎锁了,送去慎刑司,对他们说是兵部尚书揭发两人,司武库的事是他们两个私下派人做的。”
“说得含糊一点,把两人的嘴巴撬开。”
李德全听命,心里越发肯定,这位兵部尚书都不用等闭门思过出来,就已经要丢了乌纱帽。
九阿哥好说歹说,户部尚书总算愿意借人。
虽然借的不多,就五个,却也很够用了。
毕竟户部的人擅长点算和整理,一个人就顶外头五六个人了,手脚麻利又勤快,效率还高。
户部尚书居然愿意借人,九阿哥还是很意外的。
他还以为需要上门苦苦劝说几天,户部尚书才会勉强同意。
户部尚书看九阿哥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道:“贝勒爷特地前来借人,想必是问过皇上的意思,皇上也同意了此事。”
皇帝都同意了,他还阻拦,这是想死还是想死呢!
九阿哥一愣,疑惑道:“我并没有说,尚书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户部尚书无语,这还需要问吗?
借调六部其他的人去别的部门,没问过皇帝的意思,九阿哥敢自己做主吗?
九阿哥顿时明了,原来户部尚书是看在皇帝的份上才那么爽快借人,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户部尚书却道:“要其他人来借调,微臣最多借一两个人。毕竟对方未必为了认真做事,借多少人都没用。还是因为贝勒爷的缘故,微臣才愿意多借几个人!”
这话让九阿哥又高兴起来:“多谢尚书大人了,那人我就先带走了。”
知道户部的人手一向不足,户部尚书能腾出五个人来,确实诚意很足,也够给自己面子了。
九阿哥高高兴兴带着户部五个人到了兵部,发现里面一团乱,顿时满脸疑惑。
兵部的人见他来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冲过来,七嘴八舌说起如今的情况来。
九阿哥听了一会,才明白兵部尚书不知道为何被皇帝发落,要闭门思过一个月。
兵部两位侍郎还被御林军叫走了,说是叫去御前问话,究竟什么事却谁都不敢问。
兵部一向都是尚书的一言堂,两个侍郎也只是听尚书的,底下人更是唯命是从,因为不听话的都被打发走了。
于是兵部尚书不在,两个传话筒一样的侍郎也被带走了。
兵部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个慌乱得很,求救一样看向九阿哥,只盼着九阿哥能说点什么叫他们安心。
九阿哥刚才还在户部,哪里知道兵部出了什么事,更不可能打听到兵部尚书的问题了。
他只含糊道:“我这是奉皇上的命令去整理兵部的卷宗,你们平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事还是少打听为好。”
兵部尚书和两个侍郎的事,他们打听得越多,知道得多了可能也要被连累着倒霉。
兵部的人面面相觑,顿时听话不敢胡乱打听了。
他们按照九阿哥的意思,平日做什么就做什么,按部就班,倒是不如之前那么一团乱的样子。
户部几个人跟着九阿哥来,听他三言两语就安抚住兵部这些慌张的官员,又让他们回去继续各司其职。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对九阿哥的印象倒是更为改观。
之前只听说九阿哥不学无术,如今看来他果真还是阿哥,处事依旧得心应手。
把兵部这些人打发掉,九阿哥就带着人去了后边放卷宗的小房间。
户部的人不由疑惑,不是说带他们来整理司武库吗,怎么忽然就整理卷宗了?
九阿哥敞开小房间的门,看着外边没人,这才小声说道:“司武库丢失的东西,必然是兵部上下一起瞒着,他们哪怕没动手也会知情。要咱们直接去司武库,他们发现后,肯定会把首尾收拾干净,那就无法找到线索了。”
虽说是整理,其实也是想顺藤摸瓜,看看除了兵部之外还有谁参与其中。
要是太快打草惊蛇的话,这事就很难进行下去,对方也警惕起来,很可能线索全部都要断在自己手里。
九阿哥指着小房间和后边的司武库说道:“卷宗这里离着那边不远,从这里能看见司武库门口,清楚出入的都有谁。”
户部的几人立刻明白九阿哥的意思,这是让他们盯着司武库的门口,不由疑惑道:“九阿哥,只盯着出入之人记录下来吗?”
九阿哥对他们笑眯眯道:“当然不止,听闻这司武库只有一个管事在。我特地选你们几个,就是因为你们最会来事,跟那管事套近乎,送点什么都行,把人弄走,其他人就能进去点算整理。”
他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几人。
其中一人接过来,感觉荷包沉甸甸的,里面好几个大银锭子,不由大吃一惊:“九阿哥,这些都要用在那管事身上吗?”
九阿哥并不吝啬钱财,只点头道:“对,你们请他吃喝,拉近关系,都需要银钱,不需要省着用,不够再问我要。”
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留下几人准备离开。
几人立刻叫住他,着急问道:“九阿哥不留下来,这就走了吗?”
九阿哥点头道:“我留在这里,兵部的人反而警惕。你们找个借口,就说我有事要出宫,隐晦点告诉他们,我这是想偷懒了,在户部那边也是这样,让你们帮忙打掩护的。”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九阿哥的意思,连忙点头答应。
九阿哥跟他们摆摆手,潇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