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在吴郡的疯狂掠夺和屠杀,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政治信誉。其“挟帝南巡”的队伍,变成了纯粹的流寇武装,沿途经过嘉兴、海盐、钱塘、余杭、宣城、广德、三地,无不重复着强征、屠戮、劫掠的戏码。
在嘉兴,掌控漕运与粮仓的褚氏、钱氏,在顾氏覆灭的阴影下不敢明抗,却暗中藏匿粮草,结果被桓玄察觉,钱氏宗主被腰斩,褚氏全族被编为“运粮队”,动辄打杀。
在海盐,掌控盐业与渔业的张氏、陈氏,因拒缴存盐和渔船,遭遇了焚毁盐场、斩杀宗主的命运,族人被强征为水军炮灰。
在钱塘,俞氏、罗氏依托山地坞堡抵抗,桓玄派兵仰攻,破堡后屠尽抵抗者,焚毁坞堡。
在余杭,掌控铁矿与木材的徐氏、鲍氏,因藏匿资源,宗主被剥皮示众,族人沦为苦役,山林被焚。
在宣城,桓玄甚至对自己本家旁支和周氏举起屠刀,以“宗族叛逆”为由,将其剿灭,彻底断绝后患。
在广德,依附周氏的陈氏、董氏,因据守茶场与药材库抵抗,被屠场焚库,核心族人被杀光。
在三地,势力较弱的庾氏、王氏,虽不敢反抗,却因暗中联络已被刘裕控制的建康本家,而被桓玄关押宗主,吞并私兵。
桓玄如同一股毁灭性的洪流,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将江东旧有的门阀秩序冲得七零八落。
而刘裕,则紧随其后。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军事统帅,更像一个高明的政治医生和重建者。他的手段灵活而高效:
舆论攻势:他派出手下文吏、探马,细致收集桓玄沿途屠族、抄家、强征、背信弃义的种种罪证,整理成详尽的文书公告,在各州郡广为张贴、宣读。同时,在他实际控制晋安帝后,立刻让这位傀儡皇帝颁布“罪己诏”,将江南乱象全部归咎于桓玄“挟帝乱政”,而刘裕则成了“奉天讨逆”、“勤王靖难”的正统代表。
区别抚恤:他对被桓玄迫害的门阀,采取分化策略。对顾、陆等核心反抗者,坚决铲除其核心力量,只保留无威胁的旁支,且严禁其担任地方要职。对中小门阀、尤其是那些被桓玄屠戮后留下的旁支、以及大量失去依附的流民、部曲,则给予“抚恤”——发放少量粮食,象征性归还微不足道的财产,任命其中较听话或有能力者为地方小吏、里正,营造出“刘裕救民于水火”的仁德形象。
彻底收编:所有被打散或主动投靠的门阀私兵、部曲、壮丁,全部被刘裕打散原有宗族编制,重新编入北府兵体系。他以“军功授田”为最核心的诱惑,承诺将来按战功分配土地,极大地强化了这些新附军队的忠诚度和战斗力。
接管命脉:盐场、铁矿、漕运、渡口、粮仓、茶场、药材……所有从门阀手中夺来的战略资源和经济命脉,刘裕毫不客气地全部收归“朝廷”(实质上由北府兵集团掌控)。他设立“江南转运使”等一系列官职,由北府兵文官或可靠归附者担任,统一调配江南钱粮物资,彻底切断门阀复辟的经济基础。